那為首的將佐彭聚、孫泰見手下諸軍嘩變，趕忙高聲呵斥鳴鑼擂鼓約束士卒。但此刻軍心動搖有如山崩水泄，他二人縱有三頭六臂又哪裡彈壓得住。

柳少陽身在居庸關城樓之上，眼見得嶺下眾官軍有的徑東奔而來投奔燕師，有的紛嚷混雜曳兵亂走。心知時機難得破敵在此一舉，當即躍下城來披掛上馬，親督人馬居中率諸軍朝西掩殺。

官軍這邊指揮彭聚見大勢已去心頭生寒，竟而調轉馬頭揮鞭欲遁。卻正被莫凌濤縱馬殺至中軍從後趕上，寂潮劍寒芒出鞘斬得身首異處。

剩下孫泰倒是甚為驍勇，在亂軍叢里掄戈如風，呼喝勒令部卒左衝右突搠翻多人。卻不巧撞入燕軍弩機陣里，數十部裂天弩四下飛箭如雨射至。終歸遮攔難定心口為勁失射中，落下馬來頃刻被亂軍踏作肉泥。

這番官軍前隊主將一死，余者更是七零八落潰散往懷來方向逃命。遁到無定河時水流滔滔後面燕軍逼迫甚緊，官軍爭相自浮橋之上涌過，人馬踩踏落水慘象迭現。

無定河西宋忠結營列陣炊糧已畢，令諸軍飽餐一頓正要揮師東進接應，不防前軍嘩變潰敗而來。待想要喝令止勢問明緣由，自己這邊陣腳也已被沖得散動。

柳少陽率五行門諸人並燕卒精銳千餘馳騎在前，緊緊跟在成群的官軍潰卒之後。宋忠軍營里炮弩手怕誤傷自家兵馬，一時躊躇遲疑施放不得。柳少陽等趁着機會挨至左近，辨明陣勢徑來攻打宋忠的帥旗親軍所在。

他自揮劍飛騎在前恰如斬浪劈波千軍難阻，眾燕卒隨他後面好似天兵臨凡虎入羊群。宋忠在帥台之上覷了頓感心驚膽戰，眼瞧大勢已去料不可支，暗遣俞瑱代為指揮迎敵，自己則竄下帥台打後營飛馬遁回城內。

官軍陣營里此刻甲士尚足有三四萬之眾，但主帥已逃又為燕軍虎狼般殺到，哪裡還肯用命。也不顧俞瑱在中軍傳令調度，急急忙忙一哄而潰都往城裡奔逃。

柳少陽在官軍之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遠遠瞅見宋忠棄旅遁回城內。清嘯一聲召集身後部眾，策馬揚鞭直指懷來城內。

莫凌濤等發起喊來盡都隨他身後，沖開潰退官軍便要搶進城去。城上留守將官眼覷燕軍要乘勢趕入，緊令收索欲要升起弔橋關城拒敵。

怎奈柳少陽眼疾手快，飛身揮劍將吊索斬斷。此刻如潮敗兵又尚未入半，直將城門擠得滿滿當當關閉不住。不少人倉皇踉蹌腳下失足，竟落入了丈許壕溝之中。

如此混亂之中兩軍盡入城內，轉眼之間東面瓮城裡四處已遍插燕師旗幟，官軍眼見勢去大多拜伏於地反水歸順。

柳少陽先登城樓招降兵卒恢復秩序，又令莫凌濤、金玄策等人分統甲士把守各門，這才帶了本部精卒來懷來衙署捉擒宋忠。

卻說俞瑱止不住潰軍亦搶遁入城，想要再尋都督宋忠拿個主意。誰知到了衙署只聞宋忠入內卻便尋不到，待要自走宣府燕軍已將府衙前後團團圍住，自後牆翻出就被擒個正着。

柳少陽命軍卒仔細搜府，竟在衙署東廁角落將宋忠覓出，渾身上下已臭不可聞。諸人見他一軍主帥落得如此狼狽，盡皆哄然而笑。

不幾日通州、薊州、遵化等城或戰或降，也都為朱能、張玉所部攻下。柳少陽將宋、俞二人縛執押回北平，朱棣升帳設宴犒賞三軍，見他二人無能至斯只覺可笑，便問眾人該當如何處置。

柳少陽不忍多殺人命，從旁進言：“這兩人兵敗遭擒殺之無益，不如招降給個閑差，也可示殿下寬宏仁慈之心！”

朱棣神情遲疑正欲答允，但瞅一旁的國師道衍搖頭道：“柳將軍此言差矣！此二人幾番與我靖難義師為敵，可見心向朝廷斷不可留，不如殺之以儆效尤。貧僧以為殿下舉兵當恩威並施當狠則狠，如此北疆諸地才會望風降附！”

朱棣聞言沉吟半晌，命刀斧手將宋、俞二人推出斬首，又對柳少陽溫言勸勉道：“並非孤王不想留此二人性命，只是環伺幽薊的數城之間，尚還有偽廷十餘萬人馬。若不斬他二人殺一儆百，別地守將只會當我燕師好欺，本王靖難所至斷不會輕易歸順。賢弟這回連拔居庸、懷來功勞甚大，等孤王坐穩北疆之地還要再撥人馬歸你統領！”

柳少陽不過一時不忍，但也自知朱棣梟雄心腸說得在理。當下捺下心中慈念，稱諾謝過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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