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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縷陽光從半開的窗戶照了進來。無數塵埃在光束下喧囂舞動着,忽明忽暗。

窗外,鳥雀歡快的鳴叫着,聲音此起彼伏,像是一首動聽的歌曲。微風透過窗戶,將一股股野花的幽香送了進來。

寒墨語醒了過來。

烈/火焚/身的感覺,至今沒有褪去。她獃獃的向四周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鋪滿麥草的屋頂。幾根圓木搭建成的屋頂,上面鋪着修葺的整整齊齊的乾枯的樹枝,樹枝上又鋪滿了厚厚的麥草。

有幾根麥草從樹枝的縫隙中從頑強的鑽了出來,從屋頂上垂了下來,彷彿隨時都會掉下。四面都是坑窪不平的土牆。這張木床,就靠着土牆擺着。

寒墨語伸出手來,觸摸着那面凹凸不平的土牆,一股生澀毛糙的感覺從手心傳來。

這裡是哪裡?寒墨語大腦中一片空白,怔怔的目光向四周掃去。

床邊,是一個高高的木凳,沒有塗漆,只是一面木塊和四根木棍簡單的拼接而成,卻看上去很結實。木凳的上面,擺放着一盞油燈,已經熄滅。黑色的燈蕊歪歪斜斜的耷拉着。

她再抬眼向四周望去。屋中擺設極為簡單,除了這張床,這個凳子,也就是一張木質的桌子了,靠着窗戶放着。幾縷陽光透過木質的窗戶,照了進來,帶來一屋子的溫馨的麥草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寒墨語伸手捂着自己的頭,只覺得頭痛難忍。她使勁兒甩甩頭,又伸手用力敲了敲,才覺得自己恢復了一絲清醒。

那一瞬間,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涌了上來。

寒墨語漸漸想起,這就是她的家,一個普普通通的山間農戶的家。她的母親叫做莫春蘭,而她的父親叫做吳秋生,是當地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而她的名字,叫做“吳墨語”。

吳墨語……

寒墨語默默的念着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什麼不妥。

那麼,寒墨語又是誰?

寒墨語甩甩頭,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好痛。正是這麼一彎腰一抬手,寒墨語發現一股濃濃的酸痛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

她齜牙咧嘴的揉着肩膀,掀開了身上蓋着的打滿補丁的薄被子。身下,是一床厚厚的用稻草編成的墊子。很暖和,但是,也很扎人。

這身子不是一般的嬌貴啊!她忽然想起,自己躺在這樣的床上睡上一晚上,第二天一醒過來都會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她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她低頭向床邊望去,目光落在了床邊疊放的整整齊齊的男式粗布衣裳。她一怔。

她不是女兒身嗎?床邊怎麼會有一套男式衣裳?

寒墨語皺皺眉,伸手將那套衣裳抓了過來。一股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了上來,彷彿,她曾經一直穿着的,就是這樣的衣裳。

寒墨語再也想不起什麼細節了,只好將那衣裳穿在了身上。很合身。

她起身下了床,取過桌邊的鏡子,向裡面看去。

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個十來歲少女稚嫩嬌美的面容。

粉嫩透亮的誘人薄唇,如雪如玉的嬌媚面頰,尤其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澄明如水,似乎要把人心看透。一縷縷若有若無的暗香,正從她的體內散發出來,愈凝愈濃。

髮絲間掩映的額角上,隱隱約約露出一塊小小的印記,像極了一枚落在額間的花瓣,給她平添了幾分嫵媚可愛。

那一身粗布男裝,給她增添了幾分英氣,讓她這樣的年紀穿上正好男女莫辨。只是,那一雙眼睛裡流露出的,卻不是一個十來歲少女該有的神情。

這鏡中的美麗少女,就是我嗎?

寒墨語怔怔的想。她伸手摸了摸鏡中自己的影子,突然升起一股感慨:這樣如花一般的年紀,真好。

“死牙子,還沒起來啊?”忽然,門外粗大的嗓門響起,將寒墨語從思緒中拽出。寒墨語嚇了一跳,回過神來。

這喊她的人正是她的母親,莫春蘭。寒墨語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慈眉善目、眼睛裡總帶着一股寵溺般的微笑的女人。

記憶中的那個女人,曾經是那樣的吳儂軟語,嬌柔美麗,與這裡的山野村婦是那樣的不同。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嬌弱女子,開始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從一個嬌柔的女子,變成了一個山野間健壯的農婦。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粗大,言語變得粗俗,雙手開始布滿了老繭,身材也開始走樣。可是,她臉上溫柔的微笑,卻一直一直沒有變過。

寒墨語覺得自己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死牙子,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啊?”門外,女人粗獷的聲音又響起了:“死牙子,你還沒起床嗎?”

“哎!”寒墨語不再愣神,她連忙應了一聲,衝出房門。

遠遠的,一股子刺鼻的糊巴味兒飄了過來。不好,飯燒糊了!寒墨語心道。

卻見母親莫春蘭站在門外,放下籃子,皺着眉大聲吼道:“死牙子,不是叫你早點起來,看着點灶火嗎?”

彷彿太久沒有相見了,寒墨語望着眼前這個和顏悅色的女人的瞬間,愣在了那裡,心中一陣感慨。

那一瞬間,她腦海中湧上了這個女人的結局。莫春蘭死了,寒墨語連她臨死前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她甚至在莫春蘭死了很長時間以後,才知道了莫春蘭的死訊。

莫春蘭是對她最好的一個人,幾乎為了她犧牲了一切,而她卻仗着莫春蘭對自己的寵愛,一直對莫春蘭呼來喝去,從來沒給過一個好臉色。

生前她沒能盡孝,死後也沒能送終。

寒墨語凝視着眼前這個女人,眼神忽然變得非常柔和。

那一瞬間,她腦海中湧上來的,究竟是什麼?是記憶,還是對未來的預言?是發生過的,還是未曾發生?寒墨語甩甩頭。

不管她腦海中湧上的是什麼,她都不會再那樣對待這個女人了。這個生她養她愛她,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

“牙子,你怎麼了?這麼愣愣的看着為娘,難道有什麼事情嗎?”莫春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