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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夏末的時候,戎人已有放棄東胡、撤回草原的趨勢。

這並不全是因為魏軍悍勇,戎人大祭祀也沒有心慈的放棄再次引發厲疫,而是季去病也下了狠手。

他到這會都沒能想出治癒厲疫之法,但既然知道厲病並非憑空而來,乃是經由跳蚤傳染。跳蚤又是寄生之物……索xing一口氣配了幾副劇毒之葯,把大軍左近多少里內的活物全部毒斃!

馬也在其中。

魏軍的馬是提前送走了,戎人在這上面吃了個大虧。

發現魏軍派步卒迎敵,他們貿然衝鋒,結果還沒跑到魏軍跟前,坐騎就七竅流血死了個七七八八,僥倖還能跑的幾匹也被弓箭所殺。

沒了坐騎,戎人想拼魏軍可就沒那麼便宜了,結果當然是魏軍這邊預料之中的大勝、戎人的大敗。

而且之前戎人大祭祀弄出來的厲疫實在是跟魏人結下了血海深仇,季去病本來就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心腸,對魏人同胞對族人他以前都不冷不熱,現在要整戎人,那是壓箱底的手段都使了出來――戎人大祭祀那種厲疫,因為受到馬匹的剋制,加上季去病醫治不了,他不敢弄,惟恐反而傷了自己人。

但這天下又不是只有這一種疫病,有些瘟疫對於季去病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可戎人里的大夫未必會醫治啊!再說即使他們會,藥材呢?之前因為魏軍厲疫,舉國的藥材差不多都被明裡暗裡的搜羅起來了!如今都被看得跟軍需一樣根本不容外流!

所以這樣到了夏末,戎人lu出明顯的疲se,連續放棄了好幾座重鎮,漸漸撤向草原。

而這時候,沈藏鋒只帶了少數shi衛,悄然回到玉竹鎮。

“怎麼會現在回來呢?”衛長嬴接到消息,不及更換衣裙,匆匆趕到前院,看着憔悴清減了不少的丈夫,既心疼又疑huo“是不是受了傷?”

“傷倒沒受,就是之前操勞太過,季神醫勸我不要在東胡過秋冬,對我身體不好。”經年戎馬下來,沈藏鋒面上添了幾許滄桑,但目光仍舊明亮而銳利。他沒穿甲胄,一襲石青錦袍,頭戴金冠,若非氣質中已由積年征伐攢下了無法掩飾的凌厲與煞意,望之還如當年瑞羽堂中槐樹上的翩翩佳公子――那樣年輕那樣美好的季節與年華。

他微笑時絲毫看不出來有任何遺憾,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意思,看着妻子,溫言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衛長嬴眼眶一紅,聲音里就帶出了哽咽:“你我夫妻,還說什麼辛苦不辛苦?我不過在家裡閑着,倒是你,這一次……真是謝天謝地你沒事兒,不然叫我跟孩子們怎麼活?”

沈藏鋒笑了笑:“我不是回來了嗎?”

因為看出他是真的累了,衛長嬴攔住晚輩們的噓寒問暖,命人備了蘭湯,伺候沈藏鋒沐浴。原本她還讓黃氏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但沈藏鋒只隨便吃了幾口,就說想睡了。

他這一睡,足足睡了兩夜又兩天。

到第三日晚上,才mimi糊糊的醒來,骨子裡卻還是覺得疲憊。心裡知道這是元氣大傷,只靠這麼一睡是恢復不了的。不過他既然已經放棄了逐鹿天下,接下來的事情再操心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慢慢將養的話倒也不怕什麼――季去病說了,他正當壯年,這點虧損還有機會彌補,再長點年歲那可就難說了。

沈藏鋒這麼盤算時,卻看到帳子一動,妻子衛長嬴兩眼通紅,臉se蒼白的走了進來。看到他醒了,一愣,隨即喜極而泣,撲到榻邊問:“你怎麼樣了?”

“我睡了很久?”沈藏鋒一見她這樣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本來跟季去病師徒都說好了,是不告訴家裡人自己的身體情況的,以免他們擔心。卻不想這次放鬆下來,自己就先曝lu了。

此刻嘆了口氣,安慰道“你不要擔心,我是早先沒什麼機會睡,這次回到這裡,定了心,所以睡久了些,沒什麼大事。”

“你睡了足足兩天兩夜,中間怎麼喊都喊不醒!這也算沒有大事?”衛長嬴拿袖子胡亂擦着臉,低聲道“我昨天去找了芯淼,她已經全部告訴我了……既然季神醫早就診出你傷了底子,你也決定放手了,為什麼不早點回來?你……你可知道這兩日即使芯淼再三說你自己會醒過來,我心裡有多麼害怕?!”

因為季去病這時候還在前線,端木芯淼本來是想留在師父跟前伺候的,但被季去病逼着跟沈藏鋒一道回來。原因是季去病覺得自己徒弟到底是女孩子,老是混跡軍中,實在不成話。趁她義兄沈藏鋒回京畿,就把她帶到了帝都。

這次倒是虧得她回了來,不然衛長嬴的驚恐還要更甚。

沈藏鋒嘆道:“雖然大事不去想了,但總是要收個尾的。而且我這次折損雖大,然也不是調養不回來,你別難過了。”

衛長嬴因為怕他安慰自己勞神,也不敢再數落下去,起身道:“黃姑姑做了葯膳,我拿來給你吃一點。”又喊了憐菊進來伺候他梳洗。

過了會,黃氏跟衛長嬴一起提了食盒進來,在榻上擺了小方几,把飯菜挨個放上去,衛長嬴替丈夫盛了一碗燕窩粥,沈藏鋒吃了幾口,忽然問:“你這兩日可有用飯?”

衛長嬴一愣,連黃氏都尷尬道:“這兩日人人圍着閥主您,哪裡還顧得上王后呢?”

沈藏鋒眉頭一皺,因為黃氏在衛長嬴跟前地位不一般,所以才按捺住發作,但也冷冷的道:“姑姑既然是嬴兒的陪嫁,怎麼會說出圍着我轉卻顧不上嬴兒的話?!”

黃氏無言以對,忙跪下去請罪。

衛長嬴替她說話:“是我心裡不定,把她們支使得團團轉的。”又說“我雖然沒吃什麼,倒是不餓。”

“不餓也該吃一點。”沈藏鋒皺着眉,道“你方才說我倒是輕鬆……你以為你出點事情,我跟光兒、燮兒他們會是若無其事?”

這時候機靈的使女已去取了副碗筷來,衛長嬴就坐在榻上,夫妻兩個一起用了飯菜。

衛長嬴是擔心過了頭,即使丈夫醒了,她還是不怎麼吃得下。

但看到沈藏鋒胃口不錯,她也就放了心。

到了次日早上,沈舒光等人才知道沈藏鋒醒了,眾人都放下了心上大石。

沈舒景跟沈舒顏姐妹兩個,當場都擦起了淚,連連說著感謝上天這一類的話。她們兩個雖然不是沈藏鋒的女兒,但一個父親已死,另一個父親雖然活着,倒跟仇人一樣,往後娘家能指望的,倒只有叔父跟堂兄弟了。

而且這兩個女孩子,都受過沈藏鋒夫fu的撫養,論情份也不比親生父女差什麼。

不過他們都沒有得到太多跟沈藏鋒說話的機會。

衛長嬴知道丈夫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只讓他們每個人上前跟沈藏鋒問了聲安,就打發他們退下。自己又到外面叮囑他們不許說出去,對外還是說沈藏鋒不適宜見客,婉言謝絕了眾人的探望。

但張洛寧因為跟沈藏鋒關係不一般,從大門被送走後,卻又從角門被請到了內室一見。

衛長嬴勸說沈藏鋒謝客無果,索xing站在內室門口,毫不客氣的叮囑他最多停留一盞茶時間,多了的話,別怪她不講理,要進去趕人的。

張洛寧苦笑着連連點頭……果然待了一盞茶時間,就掐着辰光告辭出門。等他走後,衛長嬴進去責備丈夫:“季神醫都說了你這會操不得心,你還要折騰!”

沈藏鋒笑道:“今日倒不算操心,是聽了件喜事。回頭你打發光兒代我去張家道個賀。”

衛長嬴詫異道:“怎麼張家有什麼喜事?”

“憑虛下個月要娶妻了,這件事情我勸過他好幾次,奈何他一直因為件心事不肯做這個決定。如今總算想開,豈不是雙喜臨門?”沈藏鋒微笑着道“賀禮你看看給光兒備上吧,他年紀還小,這上面到底不能夠很周全。”

衛長嬴跟張洛寧不怎麼熟悉,但見丈夫興緻不錯,也順口問幾句:“他娶的是誰家閨秀?”

“是洪州顧氏之女。”沈藏鋒道“據說是個溫柔大方的大家閨秀。”說到這裡,他面se有點異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衛長嬴。

衛長嬴不解其意,道:“你說張憑虛要娶的女子,看我幹什麼?”

“我在替憑虛擔心。”沈藏鋒唏噓道“我忽然想起來,以前我沒見過你時,si下打聽我未婚妻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家裡上上下下,全部眾口一詞,說是個又溫柔又大方,又美麗又文靜……總之什麼都萬一憑虛跟我一樣被騙了……”

“那我就打死你!”衛長嬴又好氣又好笑,喝道“別以為你如今躺在病榻上,我就動不得你!你再胡說八道,敗壞我的名譽――看我怎麼收拾你!”

沈藏鋒哈哈大笑:“你捨得嗎?”

“不捨得打,我還捨不得掐?”衛長嬴說著,走過去伸手輕輕擰了擰他面頰,喝道!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沈藏鋒一側首,在她指上親了親,低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