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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是跟着唐老爺子來到劉家的。坐在富麗堂皇的前廳,看着供奉在桌案上的觀音像,穿了身花團錦簇的紫袍,身披大氅,鬚髮花白,笑起來像彌勒佛的劉朝,又想起渾身傷痕纍纍,死於非命的劉玉茗,真是諷刺,小茹忍不住勾起嘴角兒,冷笑。

“劉員外信道還是信佛?”

觀音菩薩本是道家弟子,成道之後,太上老君封號“圓通自在天尊”又名‘慈航真人’,後,佛祖又請他去講法,賜號“觀世音菩薩”,所以說,供奉觀音神像,怕是佛道都信吧。

“呵呵。”劉朝只是撫須而笑,沒對小茹這帶了幾分挑釁的話做回應,從小茹和唐老進了他們劉家大門。這個老頭就一直打馬虎眼,面上和和氣氣,嘴裡也說什麼犬子年幼不懂事兒,是有些驕縱了,以後會嚴加管教云云。

就在剛才,唐老爺子憤而怒罵,他居然還是不溫不火,到把老爺子和小茹氣得不輕。那一番話,更是聽得小茹幾欲嘔血,一句‘驕縱’,就把這一條人命給抹去了,未免想得太美吧......

“劉員外的意思,是不準備讓令郎接受應有的懲罰了?”

“樓少夫人這是什麼話?”劉朝摸了摸一把美須,故作驚訝地道,“犬子為何要受懲罰?難道他還犯了國法不成?玉茗是我的孫女,那丫頭犯了家規,犬子教訓她一二,也是應該的,這是我們的家事,用不着別人cha手,大夏朝有那一條律法規定了當爹的不能教訓兒女?如果有的話,儘管請應天府衙門的人登門,我自會親自押解犬子上公堂,不過,雖然我兒子確實教訓了我孫女,可是,她的死可不是我兒子做的。怎麼也是我們家孫女,虎毒還不食子呢,唐大夫和樓少夫人可要慎言啊!”

“你——”

小茹一怔,眼見着唐老爺子被氣得臉色發紫,皺皺眉,勉強把肚子里的火氣壓下去,這就是所謂的死無對證吧,劉玉茗經常被打罵的事兒很多人知道,那劉家甚至不避着什麼人的,可是,劉玉茗畢竟已經死了,除了劉家的下人,恐怕沒人看見劉三少殺人的場面,至於劉家的下人,有可能背主嗎?果然是死無對證......

而且,大夏朝的法律確實尚不完善,律法是宗族的力量是並存的,有的時候,所謂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兒。就拿劉家的事情來看,父子關係,幾乎與君臣關係等同,也就是說,哪怕有證據證明劉三少殺了他自己的女兒,也只能在道義上譴責,不可能治他的罪......這幾天,唐老也去找過劉家一些族老們,想要求個公道,可是,劉朝畢竟在劉家勢力很大,和當今聖上的關係也是最近的,沒多少人願意得罪他,唐老爺子這是在做無用功了。

“唐老,你別急......”小茹吐出口氣,安撫地拍了拍唐老的心口,一轉頭,靜靜地看着劉朝,緩緩道,“劉員外,我也不與你多說了,從今天開始,到你家三公子受到應有的懲罰之前,你們劉家,別想在京城一地,找到一家醫館藥鋪,願意做你們家的生意......老員外,您還是自求多福,希望你的子子孫孫。永不生病吧......要不然,你就只能舉族搬遷了......只希望你能找到一個願意做你們家生意的地方才好!”

劉朝一愣,臉色大變,那張帶笑的臉第一次嚴肅起來,皺眉道:“樓少夫人好大的口氣,哼,你以為京城的醫館都是你家開的不成!”

小茹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只是眸子里的自信,依舊讓劉朝心裡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扶着唐老站起身,回頭看了觀音神像一眼,冷冷道,“送你一副我家佛堂的對聯,我覺得,貼在你們家,也挺合適——我若有靈,怎是泥巴身?你果無惡,自然安樂享......不知道劉員外從今以後,還安樂得了嗎?”

劉朝眼睜睜地看着小茹走出劉家大門,剛才還平和慈祥的一張臉,霎時間就變了,啪一聲。砸了一個青花瓷的花瓶,怒道:“你個不成器的東西,還不滾出來!”

隨着他一聲怒罵,劉三少一手拎着酒葫蘆,醉醺醺地出來了:“呵呵,爹,怕她幹什麼,一個老頭,一個丫頭,能攪起多少風浪來?”

“胡鬧!你以為來的那是誰,姓唐的今年七十多了。他的徒子徒孫們,大多都是有名望的大夫,內廷御醫里,都不知道有幾個出自唐門,那女人的名號你不會不知道吧,華佗神技的繼承人,慈心醫會的頭號人物,而且,她的丈夫可是個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大國師公孫止的愛徒,以前還做過御前侍衛,你知不知道御前侍衛都是幹什麼的,那是天子近臣,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的,能隨便得罪嗎?”

劉朝恨得牙痒痒,忍不住伸手就給了劉三少一耳刮子,眼瞅子自個兒的寶貝兒子蔫了,才嘆了口氣,苦笑道:“你這孩子,還是太嫩,做事也不做乾淨,你要真想打死那丫頭,好歹也要在家裡把她打死啊,怎能讓她跑出去死在外面,你啊!這下子,恐怕要鬧起風波來了......”

劉朝皺了皺眉,見兒子半死不活的樣子,搖了搖頭,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溺愛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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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唐老看着手裡的信,雖然他和小茹都已經傳信給京城各地的慈心醫會所屬醫館藥鋪,還有其它有關係的大夫們,以他的面子,慈心醫會的面子,小茹說出來的話,想必能成為事實。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圈子,大夫當然也一樣。而且,做大夫的,尤其是醫術高明的大夫,差不多都是屬於一個圈子,彼此之間,哪怕不認識,也要給幾分面子,更何況慈心醫會現如今是大夏朝最大的醫會,加入醫會的大夫的數量極多,全國各地都有,也因為成員們經常會診義診,只要發生災難,肯定第一時間前往救災,所以近年來,慈心醫會的名望也越來越大了,可以說,只要醫會長老出面,想要團結大部分大夫,對劉家進行封殺,小茹絕對能保證他們家再買不到一點兒藥材,找不着半個大夫......而且,明年三月份要舉行大會診,這段時間大夫們的信件溝通最密集,消息傳得也比往常快得多,就連經常去深山老林採藥的大夫們,大多也出山了。

可是既便如此,唐老還是不甘心,在他的心裡,就算不把那個畜生千刀萬剮,也得讓他知道厲害,殺了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少女,而不受任何懲罰,天理何在!

相對於唐老的焦躁,小茹到不着急,這事兒早晚得有個了結,可是,她現在更擔心的是高然的狀況。

事實上,自從劉玉茗去世之後,高然就一個人呆在靈堂里,日日夜夜守着,無論誰勸說,他就是不肯離開,唐老也愁得頭髮都快掉光了。

“哎,鵬舉這孩子也是死心眼兒......”

望着一言不發,只跪坐在靈位前發獃的高然,小茹搖了搖頭,她不是心理醫生,對這樣的情況也沒好辦法,“唐老爺子,不如讓高然的家人來勸勸吧,這麼長時間了,他好像從來沒回過家?”

“高家?”

唐老皺眉,苦笑道,“這孩子和他家裡的關係不大好,不過,他父母還是挺疼愛他的,好吧,我就去高家走一趟......還有玉茗的事兒,總要知會他們家一聲才是。”

小茹和唐老又說了幾句話,便回家了,剛一進門,就看見江依一下子竄過來,摟住小茹的胳膊,一連串地問:“怎麼樣,怎麼樣,那個什麼劉三少有沒有悔改的意思......成,你不用說,要我說,那麼個畜生,怎麼可能知道後悔是什麼東西,我看,找兩個人,打他個悶棍,抓回來咱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小茹翻了個白眼,徑自收拾東西,也不管這妮子的唧唧咕咕。

“聽我說沒有,這主意多好啊,我覺得不錯。”江依咕噥道,她真是覺得這主意最好了,又直接又利索,要不然,還能怎麼著那人?

小茹拍拍江依的腦袋,背上藥簍子:“我要去採藥,你乖乖在家裡獃著,沒事兒就看看醫書,整理一下醫案,要不然就給我去醫館幫忙,現在高然不在,我也忙,醫館裡沒有上得了檯面的坐堂大夫,你嘛,好歹也能湊合湊合......

“姐——”

說完,不顧江依的跳腳,小茹也沒帶着孟妮兒和曉燕,只招呼了一聲兒,把乖乖和多多帶着,徑自去了後山,她其實一開始也恨不得指揮着乖乖幾個把那人拖到山林里碎屍萬段,讓他成為野獸們的食物,不過後來想想,那未免太便宜他了,要知道,劉玉茗得受了多麼大的傷害,這麼多年,肯定日日擔驚受怕,不得安生,現在,他又把高然害成這樣,如果隨隨便便給他個痛快,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總要攪得他們劉家,夜夜不得安寧,讓那人自己主動懺悔自己的罪責,讓整個京城的老百姓們都唾棄他,知道他的惡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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