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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於鑄鐵山脈的綠河,一路蜿蜒曲折,水瀉如碧,長久以來都被視為這個大陸上最美麗的河流之一。

特別是它穿行而過綠河谷的一段,剛剛衝出山區範圍的水流澄澈清冽,帶着高低錯落的那股勁頭在開闊的谷地中油然灑開,煞是動人。在它的四周,和緩的丘陵延展開去,就如同一幅優美的田園畫卷徐徐展開,其中每一根線條都顯得柔美如少女身上的曲線。

少女么?

自己,應該也還算是少女吧?

奧妮莎撫摸着座下白馬長長的鬃毛,收回了投注到河面上的目光。動人的眼波與水波交相輝映,激蕩的心潮與河潮牽扯不休。

是呢,倘若沒有那場突如其來的橫禍,自己還應該是父王身前那個嬌俏的小公主吧,日日與貴族少女們撲花弄蝶,沒有任何一絲憂慮。不會承受如此跌宕的命運,也不會擔起複國的重擔,不會耍弄心計,不會激勵軍心,不會組建“炎魔騎士団”,更不好陷身於如今這般窘迫的境地。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傾斜的夕照潑灑在水面之上,粼粼的波光微微顫動,她深吸一口氣,調轉馬頭,輕聲吩咐道,“回城。”

沉默護衛在她身周的高大騎士們,無聲的拉動韁繩駕馭着馬匹,跟隨這位年輕的女大公,向著安芬城區行去。

天色漸晚,耕作了一天的農民駕駛着敞篷的拖車在回家的路上前行,洪亮的俚歌遠遠的傳了出去,歌詞簡單卻透着濃濃的生活氣息。

奧妮莎用力策馬,率領着身後的騎士隊伍在拖車間穿行。身旁嘹亮的歌聲,與宮廷樂曲相比自然顯得粗鄙,但是其中那充沛的生機卻是十分罕見的。

寒冷的冬天已經成為過去,光明教廷的入侵也早就被驅退,綠河谷重新歸於安寧,也無怪乎他們能夠這樣放聲歡歌。

不過現在的自己,恐怕怎麼都不可能擁有這樣輕鬆的心情了吧?聯合起來的貴族們步步緊逼,不斷蠶食着自己手中掌握的軍隊,妄圖挑戰自己的統治地位。

安藍剛剛復國之際,公國的大貴族們還處於觀望的狀態,不敢挑過這個重擔。等到外在的危機來臨,公國的高層們也只得團結起來,暫時忽略掉已經滋生的芥蒂之心,共同抵禦光明教廷的入侵。

可是現在,外在的壓力徹底撤去,內部的矛盾陡然鮮明。只剩下奧妮莎一個人的安藍王室,手中僅存的力量,已經無法保護住自己的王位。這樣一個肥美的果實,早已引起了公國內外一個個野心家的覬覦。三大軍團與光明教廷在蘭肯城對峙,大陸南方几乎所有勢力的注意都被這個巨大的漩渦吸引了過去,這也給安藍宮廷的鬥爭提供了足夠安逸的外部環境。

奧妮莎輕輕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不遠處的安芬城門已經歷歷在目。

“紫羅蘭伯爵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么?”她皺眉思索片刻,回頭問道。雖然現在赫爾修斯河谷與安藍公國僅僅只剩下了名義上的統屬關係,奧妮莎卻還是一直稱呼阿萊格里為紫羅蘭伯爵。

“伯爵大人依舊沒有回到河谷,”她身後一名身材高大的騎士緩緩搖頭,回答道,“屬下已經將信件轉呈給了傭兵團其他的話事人,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回復。”

“其他話事人?不是安德烈吧?”奧妮莎微微一愣,忙追問道。對於阿萊格里居然對安德烈如此信任,她心中萬分不解。現在回想起當時安德烈對她的所作所為,她依舊有將其挫骨揚灰的衝動。

“殿下請放心,是伯爵大人的學生布魯克先生,”這名忠誠的騎士補充道,“他當時說,會與迪奧斯先生認真商議之後回復。”

“嗯……”奧妮莎沉吟着點點頭,眉間的憂色依舊沒有褪去。這種公國內部的宮廷爭鬥,實在不太適合求助於公國之外的勢力。而除了斯諾頓帝國之外,己方其實也沒有其他建立關係的友好勢力。況且,就算是求助於斯諾頓帝國,得到積極回應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一個藉助“流金商道”逐漸強大起來的安藍公國,並不符合斯諾頓帝國的國家利益。在能夠保障商道安全的前提下,他們恨不得安藍公國越亂越好。奧妮莎同樣不敢排除,斯諾頓甚至可能有吞併公國的心思,這能讓他們在鑄鐵山脈以南建立一個中轉的橋頭堡,從而真正為統一南北打下堅實的基礎。

奧妮莎再次嘆了一口氣。自己當年認為,僅憑着一腔熱情就能復國,現在想來真是太過幼稚了。內憂外患紛至沓來,讓她的心緒又低沉了幾分。

“殿下,安芬到了。”騎士隊伍抵達了城門,身後的那名騎士小聲提醒道。

奧妮莎從煩雜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點頭表示知曉。她努力振奮精神,挺起了腰肢,再次恢復了那個女大公的颯爽英姿。

“進城。”她清聲命令,揚起馬鞭,踏進了這個暗流涌動的都城。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着她,只等她露出一絲的脆弱,就一擁而上,將她推下那個王座。

既然如此,那麼你們就來吧。

赫爾修斯河谷。

迪奧斯,布魯克,以及安德烈。

三人之中,迪奧斯統領着傭兵團所有的軍隊,是最高的軍事長官。布魯克是魔法小鎮的“鎮長”,同時也負責魔法塔的督造和有關魔法師方面的所有事務。而安德烈,則是河谷行政署的執政官,掌管一應行政大權,堪稱位高權重。

所以,這三個人聚集在一起,所商討的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話題。

“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出人意料。”安德烈放下手中的信箋,抬起頭來。他今天身着一身簡單的黑色文官服,不僅顯得風度翩翩,同時也莊重了許多。

“哦,此話怎講?”坐在他對面的迪奧斯也換上了常服,皺眉問道。

“安藍公國本就暗流涌動,一旦壓制不住局勢就會陡然逆轉。”安德烈下意識的躲開他的目光,不過這段時間裡,他總算是把見到迪奧斯就顫抖的毛病改掉了。他清清喉嚨,向兩人仔細講解着安藍高層的勢力劃分和力量對比,最後才總結道,“所以說,一旦外在的壓力被撤去,大貴族們暗地裡的野心就再也壓抑不住,聯合起來向大公殿下發難,也在情理之中。”

略有所悟的迪奧斯與布魯克對視着點點頭,如今看來,把安德烈喊來一起討論實在是一個明智的舉動。作為安藍三大家族曾經的家主之一,他對於這種政治鬥爭的敏感和熟悉實在不是兩人能夠望其項背的。

迪奧斯微一思索,再次開口,“那麼,安德烈,你能否估計一下,這樣的鬥爭最終會惡化到怎麼樣的程度?我們想要決定自己的態度,這一點非常重要。”

“惡化到什麼程度……”安德烈沉吟道,剛開口又趕忙糾正道,“我們——不,他們,他們本來想要通過聯姻的方式間接奪權,這樣過渡會比較平滑,不會引起平民和軍隊的抵觸。畢竟,安藍王室統治公國已經上千年,在民間的口碑一直不錯,而奧妮莎又只剩下一人,等她嫁人之後再逼迫她讓位,就會顯得名正言順許多,不過……”

“不過,作為這一派的代表,你最終還是失敗了?”老魔法師笑着插了一句。對於大公府中發生的事情,雖然迪奧斯本人一直緘口沉默,而且一再告誡阿萊格里不準說出去。不過,這位不厚道的團長大人當面時信誓旦旦,背地裡卻大肆宣揚,現在河谷之中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額……是的,”安德烈有些尷尬的點點頭,趕忙繼續解釋道,“而且從這件事中可以看出,奧妮莎對於這種方式似乎十分的敏感和抵觸,貴族們無法通過這種溫和手段奪權的話,鬥爭的規模和程度就會不斷升級……最後,甚至可能會引發直接的軍事衝突。”

“軍事衝突么……”迪奧斯輕聲重複着,忽然抬頭問道,“那,安德烈你說,我們該如何回應奧妮莎的請求?”

安德烈不由一愣,過了片刻才伸手指指自己,疑問道,“你是在問我的意見?”由於曾經發生的重重事情,安德烈還以為迪奧斯兩人讓他過來,只是諮詢一些信息作為決策的參考。

“嗯,”迪奧斯確認道,“你對安藍的狀況比我們熟悉,我們當然要聽聽你的意見,而且,你的意見很可能是我們最終的決定。”

安德烈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光彩。有些時候,信任就是最好的讚許。

“既然是這樣……”他表情肅然的權衡着利弊,過了良久才抬起頭來道,“不過,我們是不是應該等到阿萊格里大人回來再做決定?”

“想說什麼就說吧,”迪奧斯凝視着他,忽然笑了起來,“只要站在傭兵團的立場上,就足夠了。”

“好吧,”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那麼,我的意見是,按兵不動,不予回應。”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