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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榕,你没事了?”

几乎就在凭空现身的瞬间,蒙青凝就把心头盘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而那双俏眼,则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方榕身上,片刻都不愿稍离。

“没事了。青凝,我听方羽说你昨晚在白云观,他们没为难你吧?”

方榕在她声音入耳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暖。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有些陌生了的感觉经常会出现在他心里,不停的冲击着他自以为早已凝固了的心防,却奇怪的兴不起丝毫躲闪的念头。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蒙青凝见他不但精神抖擞,而且还隐隐有修为更上层楼的沉稳和感觉在流露,这才彻底把心放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就又把眉头皱了起来。

昨晚事急,无奈之下她只能按照孤云他们的要求,将小神医带到了白云观。

在动身的瞬间,她也隐约感觉到了方榕那非常熟悉的气息临近,可她自问无法在那种大雷劫下帮上忙,所以一整夜,都只能耐心的待在白云观内的厢房中,在陪着沉睡过去的小神医的同时,不停的施展秘术,企图感应到方榕他们的气息。

可是在那片声威惊人的惊雷霹雳下,不光是她,就连满白云观内众多的道门高士,都无法在这浩然天威的压力下,感应到无名道观那边任何的信息。

除了那强烈到令他们不得不用功自保的莫测天威狂暴的气息外,众道和她一样,全都一无所获。

这一夜,整个白云观内大多数的人,都是在极度不安中渡过的。

不过还好,天亮后不久,近乎失控的她感应中,终于再度出现了方榕那熟悉的气息。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施术离开了白云观,甚至连留话或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的表面工作都没顾上去做。

现在一看方榕真的没事了,尽管心里还是非常想知道他昨晚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可感应中,隐隐传来的那另外有些熟悉的几股气息却还是无声的催促着她,把自己在白云观内的发现和担忧,放到了首位。

因为这发现,很要命,若不在第一时间就说出来的话,她怕真会酿出大祸来。

“头疼?”

方榕在一愕的瞬间,也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可此时,他还不能确定。

因为此刻,他也刚从河岸便告别方羽,遁回落脚的这个小村换了衣服不久。甚至连邀请已经来到了附近的巫门诸宗的来人到这里一聚的讯息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蒙青凝就已到了。

原本的安排中,并没有到了这里后,再觅地一聚的议程。

只是此刻,在见过方羽和那另一位更为神秘的老人之后,方榕觉得非常有必要再和禇宗来人合计一下。

毕竟,方羽的坦言相劝和那神秘老人的出现,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此行中不可忽视的变数。

因为在那老人的身上,体内业已消失无踪了的前辈和自己一样,都感应到了甚至比全力发动的方羽还要明显和纯正的道门气息。

在道巫之争将起的这种敏感的时刻,这如何不令方榕忌惮和猜疑?

以往千百年的道巫之争中,很多时候,情势的发展是并不以个人的看法和理念而能改变的。

因为这真正牵扯的,是两大修行派别之间的理念之争,而不是个人或是平素常见的那类门户之争。

另一方面,方羽给他说那番话时,眼中掠过的那一抹淡淡无奈和他言辞中流露的那丝不以为然,也都给方榕的心里带来了隐隐的触动。

只是眼下,他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是有了触动,也已无力回天。起码,在和前来帮忙的诸宗面议之前,他是无力擅专的。

“嗯,我昨晚送小神医去了白云观之后,这才发现咱们六宗齐聚白云山的决定,是个非常莽撞的决定。所以现在觉得很头疼,唉!”

看到方榕此刻似乎也略有所觉的模样,蒙青凝心里的焦灼却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因为她发现,没了那位前辈附身困扰的方榕,似乎要比前些日子冷静和沉稳的多了。

“哦?非常莽撞?”

方榕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松懈,不过却并没有去深究,因为此刻,蒙青凝皱起的眉头并不曾完全舒展开来。

“是啊,咱们当初合议的时候,大家都没留意今时今日和以往那些年代的不同,更忘了此番白云山时隔数十年的这次罗天大醮,该是件能引起各方多大注意和轰动的事情。

在这种情形下,咱们巫门诸宗却还准备用以往那种古老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如何不令我头疼呢?”

“哎呀!我这个脑袋里灌了浆的笨蛋!怎没想到这个?”

方榕在陡然色变的同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后脑勺。

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方羽在提醒自己时,眼中为何会流露出那种奇怪的无奈神情。

现在是什么时代?自己谨慎了这么多年,怎么这次就会头脑发热到这般天地?

就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房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把苍老而又清越的笑声:“方小友,王闻川求见。”

“他怎么来了?莫非他也......”

带着心头的懊悔和猜疑,方榕和蒙青凝对视了一眼后,赶忙迎了出去。

“前辈,前辈?”

一段颇长的等待之后,还是方羽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小友,你为何会选择修行?”

很明显的一震后,回神过来的灿忽然冲着方羽问出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方羽微微一愣,淡淡的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么长久以来,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似乎从得到天心灯之后,自己就很自然而然的一路走到了现在,至于具体为何会无怨无悔的踏上这条路,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理由。

“......以前,我可能是想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看这人世间。而现在,可能只是想更深刻的体悟这人世间的一切,所以才继续在这修行路上走下去。老实说,现在的我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呵呵,前辈你呢?”

方羽微笑着将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之后,也反问了过去。

“我?呵呵,我可能比你还迷糊,而且还迷糊了这么多年。对了小友,你对长生或是成仙怎么看?”

灿在仔细听完方羽的话后,脸色也由沉郁变得生动了起来。不过在嘴唇蠕动间,他还是忍住心头的激荡,又多问了一个问题出来。

在此之前,就在方羽说完那句何必妄谈修行那句话之后,他一直都静静的合眼呆立在那边出神,脸色可绝对谈不上平和。

“仙凡存一念,长生不可期。其实说起来,若是没猜错的话,晚辈还是蛮羡慕前辈的。”

方羽稍一沉吟后,还是很直率的将自己并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和对灿的羡慕之情笑着坦白了出来。

要是换做以往,他对修行路上的尽头,成仙一说,可能还会抱有困惑。但是自入藏一行之后,这点困惑便已被他浓缩在了刚才这短短的一句话中。

“仙凡就在一念间!”何必太执着?

不过对于长寿,方羽倒还是抱着相当浓厚的期许。

毕竟,修炼有成的人若想比一般人多活个百数十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像灿这样活过这么久远岁月的个例,即便是他,也抱着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当然,也肯定会有一点点的羡慕。

只是这点羡慕,还不足以改变他什么就是了。

“羡慕?”

灿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在脸上那一抹略带寂寥的笑容里轻笑了起来:“呵呵,竟然会羡慕我这个孤单了千百年的老不死?呵...呵呵......”

轻轻的笑声到了最后,竟在他脸上那一抹越来越浓郁的寂寥和苍桑的衬托下,有了几分格外凄凉的味道。

一抹淡淡的异色又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隐现,而宽广的额头上,更是已堆出了无数条细细的皱纹,这让此刻的他在方羽眼中,就像是猛地衰老了许多。

“唉,晚辈年轻,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让前辈至今都不能消去心魔。前辈可否愿意说出来让晚辈也参详一二?”

方羽见状,也知道自己已在无意间触及了面前这老人的心结,所以才会让他再度处于异常的边缘,于是就准备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再为他尽份心力。那怕,能暂时帮上一点点忙都行。

因为就在灿的禁制里和他一起应雷劫的那一霎那,方羽已清楚的感应到,这次大雷劫主要的目标,并不是之前他以为的桃木郎,而是这个用禁制将自己藏在了大河河底的灿。

桃木郎只不过是被他在有意无意之间,任由小神医制造出来的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而已。

若不是自己一时多事插手,说不定这次的大雷劫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势。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也还都是方羽心里的猜测。一切还有待灿的证实。

因为若一切真是像方羽猜测这样的话,灿在禁制内天雷轰顶之时放弃应劫的做法,就没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在方羽的认知里,还没有人能在那般可怖的天雷轰击下,放弃自救后还能活命。更别说以往那些传说或是典籍中的记载和说法了。

原本的传说和记载中,天劫九关主要就是给那些即将修成大罗金仙的人而出现的劫关,就像鲤鱼越龙门一样,只要能顺利过了关,就是一朝风云鱼化龙的局面,否则就算是你已修至传说中,只比大罗金仙差一线的地行仙的境界,也会在劫关中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这还是所有应劫的人在全力应劫而不过的情况下来说的,至于自己选择了放弃的,那结果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当时形容古怪的灿却会在那种时候选择了放弃,这让方羽心里也产生了太多的疑虑和困惑。

因为他自己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灿这一系列似乎前后非常矛盾的古外行为。

特别是他在跟灿背靠背的瞬间,在那阵突如其来的恍惚中,似乎在隐约间发现灿还跟那两位大宗师有过牵连后,他就更加的想不清楚了。

因为也只有方羽自己心里明白,他自己,其实也是那两位大宗师最忠实的仰慕者。

所以他就愈发的想不明白灿的这种放弃了。

自然,这也就成了他在见过方榕,证实了他心中最不希望的那个猜测之后,还会选择留在这里等灿的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真正的老庄信众,是不会这么轻易出问题的,至于像灿那样自戕般的行为,更是不可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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