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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成王败寇

庆忌站在盘门外的土山上,俯视着脚下的姑苏城。初升的朝阳铺洒在庆忌身上,一袭白袍隐镀金边,如天神般威风凛然。

眼见城上旗幡闪动,一行队伍从远处行来,庆忌扭头对一旁的季札笑道:“王叔祖,应是夫差到了。”

季札向前走出两步,忽地止步说道:“老夫与你的约定......”

庆忌一笑:“王叔祖放心,庆忌心里装得下吴国偌大的江山,难道还不能容一席之地予夫差?只要顺利取得姑苏,我只把他软禁起来,一应待遇仍依公子之礼,决不食言。”

“此言当真?”

庆忌眉头一挑,说道:“今日称王的夫差尚且不放在我的眼里,难道我会担心一个软禁起来的公子夫差?若是庆忌连这么点自信都没有,何以称王于万千子民?”

季札的目光转向姑苏城头。城头上,泥弹遍地,零乱不堪,城头的老弱妇孺怀抱剑戟凄凄惶惶的模样一一跃入他的眼帘,他不禁喟然叹道:“也罢,为了这万千子民不受刀兵之苦,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城头伞盖立定,有人高声喊道:“我王夫差应约前来,庆忌上前答话。”

庆忌向季札拱手道:“王叔祖,请!”

盾牌阵闪开,季札掸掸袍袖,把手中藤杖一点,昂然走了出去。

夫差立在城头。眯起双眼盯着仅十余丈外地土山山顶。一时猜不透庆忌地心意:庆忌今日摆出这么大地阵仗。看来是要对姑苏城发动总攻了。可庆忌所谋者乃是天下。两人之间地个人恩怨莫不因江山而起。他如今真地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不计一切发动猛攻?

凭庆忌目前地兵力。就算他能强攻入城。那时三军也要消耗殆尽。如今天下大乱。野心家此起彼伏。近在咫尺地越人对吴国更是虎视耽耽。如果付出了那么大地代价才能得到姑苏。就算庆忌夺得了姑苏城。他又拿什么来坐稳这吴国江山?

庆忌使人传话。约他于盘门相见。莫非还妄想招降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掌握姑苏?想至此处。夫差自觉荒诞。不禁为之失笑。

就在这时山头异动。一人独自走上山巅。夫差一见。便也独自按剑上前。这样地公然约见会唔。他倒不必担心庆忌会暗箭伤人。如此龌龊行为。哪怕是一个不入流地盗贼也是干不出来地。

此时正是旭日东升。天清气朗。风行旗猎。云霞掩映。夫差站在城头。袍裾也在风中一阵阵抖动。对面那人茕茕独立于山巅之上。高冠博带。一袭麻衣。一眼望去。更有一种振衣展袖乘风而去地惊艳。此人发髻高挽。发间隐隐有银丝闪耀。颌下一部美须业已花白。虽然阳光正在其后。所以五官眉眼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仍觉其相貌清瞿古朴。身形似如崖巅虬松。绝非庆忌地模样。夫差不由讶然叫道:山上何人。庆忌既约寡人来见。为何却缩头藏尾不敢露面?”

“老夫延陵季札。夫差。你已不认得老夫了么?”

风向城头吹去,站在山头即便不用竭力去喊,城头上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阵风正好把季札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城头,一俟听清了这句话,城头上轰地一声炸了锅,许多人惊声叫道:“是季子,大贤季子!季子大贤到了。”

这些人欢呼雀跃,好象见了救星一般,似乎季札一动。一切危难困厄都将迎刃而解似地。夫差定睛再看。山头所站老人果然便是季札模样,不由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施礼道:“王叔祖?!夫差见过王叔祖......”

说至此处,他心中忽地转过弯来,如今季札出现在庆忌军中,莫非......莫非他要相帮庆忌,对自己不利?

夫差攸然变色道:“王叔祖久已不问世事,为何......为何如今出现在庆忌军中,莫非......莫非庆忌掳来王叔祖,胁迫王叔祖做他的说客不成?”

山头季札微微摇头,伸手按住胸前随风欲扬的胡须,放声说道:“没有人胁迫老夫,老夫乃是自愿前来,为你们做一个说客。夫差,为了一个王位,我吴国连年兵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吴国江山已尽入庆忌之手,你只剩下这一座孤城,覆亡在即。老夫本已不问世事,亦不想干预你们兄弟之间这场争斗,可是......老夫实无法坐视如此多的吴人家破人亡,老夫今日来此,便是要劝说于你、劝说城中百姓,放下剑戟停止抵抗,若依老夫之言,老夫可以作保,自你夫差以下,城中人人可得平安。”

城头军卒百姓闻言不禁一阵骚动,窃窃私语之声如蜂群拥来,听得夫差心慌意乱。

“王叔祖!”夫差嗔目大喝:“国玺符印尽在我手,夫差才是名正言顺的吴王。庆忌乱臣贼子,引兵谋乱,弑杀我父,夺我江山,王叔祖不为夫差主持公道,却站在庆忌一边助纣为虐,迫我献城投降,是何道理?”

“嘿!”季札苦笑一声,漫声道:“夫差,你之所言,何尝不是庆忌心中之疼?若说家仇,你们二人彼此之间皆有亏欠,这笔糊涂帐又怎么算得清?不管怎样,你二人都是我吴国王室血脉,应以我吴国社稷为重,应以我吴国黎民为重,岂可效仿草莽匹夫,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快意于一己恩仇。”夫差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王叔祖不要说了,夫差不是季子,做不到太上忘情,成不了高贤大圣。”

他“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剑指山头咬牙说道:“夫差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向庆忌屈膝投降。我与庆忌,决不同顶一方苍天、共踏一方土地!如违此誓,有如此袖!”

说罢他伸手狠狠一扯,“刺啦”一声,一幅黑底绣金的王服袍袖被他扯了下来狠狠弃在地上。

季札长叹道:“夫差。大局已定,你独力难以回天,且听老夫良言相劝......”

夫差打断他的话道:“王叔祖不必多言,夫差尚有一道雄关在手,尚有三年存粮可用,庆忌要取此城。那就来吧,夫差与城中数万军中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誓与姑苏共存亡!”

季札听至此处双目一寒,嗔目喝道:“夫差,你一意孤行,定要让全城百姓,数万生灵与你同归于尽么?”

夫差满不在乎地拱手道:“王叔祖,这些事不必你来操心,你年纪大了。这些事已不是你能过问得了的,请王叔祖回到延陵,贻养天年去吧。”

季札心中震怒。胡须微微抖动着厉喝道:“如果老夫不肯坐视呢?”

夫差把双眼一翻,冷笑道:“那么王叔祖又耐我何呢?”

“大王!”赤忠听到此处对庆忌摩拳擦掌地道:“请大王下令,以赤忠为先锋,强取盘门,夺下此城。”

前些日子因庆忌生死未卜,赤忠有心先攀上一棵大树,表现有所鬼祟,庆忌回来后对他并无指言片语的责斥,但赤忠心中有鬼。难免忐忑不安,此时迫不及待便想有所表现以示忠心,庆忌挥手制止,闪目看向季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