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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深,溫度愈低。

才站在外面幾分鐘,黎末的手腳都冰得差點沒了知覺。

歐景開車過來讓她上車的時候她手腳都是麻木的,膝蓋一不小心撞在了車門稜角的地方,磕破了好大一塊皮。

從後視鏡里看到這一切的歐景默不作聲地解開安全帶下車,彎腰把半靠在車上的她抱到車裡。

“笨,冷的話怎麼不多吃一點,熊都知道天冷的時候多吃點養養肥肉禦寒。”

“……”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難道你不是應該讓我多穿點衣服嗎?

黎末低着頭,把身子往后座椅上靠着道:“嗯,我記得了,下次多吃一點。”

突然,帶着煙味的手捧住她左半邊臉,把她頭抬起來。她的視線被迫和歐景的對上,只感覺到他用拇指在自己的眼睛下抹了下,說:“我帶你去醫院,都憋出眼淚都不喊疼,你以為你是金剛葫蘆娃。”

他就是有這種自說自話,替別人決定一切的本事。

要是遇到自主性強點的女人,大概受不了他這樣的脾氣,總覺得沒有自由。

但是黎末就喜歡他啊,喜歡到他身上的缺點都能看成閃光點的喜歡。

她想到明天還是工作日,看了眼似乎不算特別嚴重的膝蓋說:“要不還是回家用消毒水擦擦,貼創可貼好了,現在去醫院回家都要十一點了,你明天還有會議要開。”

“嗯,所以速去速回。”歐景不然拒絕地關上車門,坐上駕駛座直奔醫院。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季來臨,各種疾病的高發期也來臨,大晚上的醫院挂號那裡竟然還排着不短的隊伍。

有打着噴嚏的中年人,揉着頭的老年人,還有抱着啼哭不止的嬰兒的。

站在醫院大廳,從來沒這麼接過地氣,只在氣氛安靜的私人醫院待過的歐景全身彌散出高冷的范兒。

但是不管他如何繃著臉,他不俗的俊逸面龐和一看就不便宜的打扮讓他成為來來往往女病人和女護士的目光焦點,誰從這裡過都要順便瞅他兩眼。

要說注視他作為全公司的最高決策者早就習慣了,但是,那個直溜溜望着他還咬着手指流口水的軟趴趴的嬰兒是什麼鬼!

非常不擅長應付這種只知道哭和笑的生物,歐景扶着黎末的手緊了緊,乾巴巴地道:“這裡,人太多,走。”

“可是去那家醫院還要多半個小時的車程,這裡你別看着挂號的人多,但是一會兒就好了。”不得不說黎末也挺喜歡看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的,她十分合理地把利弊都說出來,歐景的眉頭皺得更深,沉吟思索着。

過了三十秒,他繃緊的雙肩在看到那個被母親抱着,白乎乎得像個糰子模樣的嬰兒對着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連粉嫩嫩的牙齦都遮不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

他竟然難得僵硬地把黎末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着,**地說:“我排隊你等着。”

話音未落,他就像機器人一般排在隊伍的末尾,跟一隻竹竿一樣鶴立雞群地站在跟自身氣質格格不入的人群里。

哪怕周邊的啼哭聲很嘈雜,哪怕這個地方不是他習慣的安靜的不需要他等待的私人醫院,他也沒有露出鄙夷和不耐,有的只是不習慣而已。

坐在鐵質椅子上,黎末望着他,心尖那一塊兒就像被澆灌下燒得滾燙的糖水。

她看到他給路過的腳步匆匆的護士讓路,看到他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看到的表情把嬰兒嘴裡滑落出來,差點掉地上的安撫奶嘴用手指尖頂回去。

一個人,怎麼能有那麼多的樣子呢。

黎末不自覺地看得發獃。

……

“掛到號了,我帶你去看醫生。”

在黎末沉浸在思緒中的時候,歐景拿着手裡的挂號單走到她面前,把她扶起來帶着往醫院電梯走去。

黎末膝蓋上的傷並不嚴重,只簡單地用消毒水清洗,擦點藥膏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醫生還囑咐道:“傷口雖然小,但是洗澡的時候要注意不能沾水,平時也不要穿太緊的褲子,以免摩擦到傷口。”然後就開了一些常規的消炎藥。

黎末和歐景都是平日里身體不錯,一年除了體檢都難得進醫院的人,兩人把醫生的話牢牢地記在心裡。

但是,某人也太緊張了!

望着連走一步都要看自己一眼的歐景,黎末只覺得自己連走路都不會了。

她佯裝咳了兩聲,很認真地對歐景說:“我的膝蓋真的沒事,醫生都說只要稍微注意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嗯,稍微注意。”

扶着她的歐景跟着說了句,落在她膝蓋上的目光轉都沒轉一下。

這,這難道是他真實的屬性?

黎末沒想到自己這點小事會讓平日里連話都不肯多說的歐景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她也知道他這個人有多固執,也就沒想再勸他,只暗暗讓自己走路的姿勢變得更正常一點,坐到車上才深深鬆了口氣。

窗外的溫度還是那麼低,車裡卻因空調而暖呼呼的。

車開到樓下回到家,差點在車裡睡着的黎末被車子停下的那一瞬間輕微的動靜弄醒。

她睜開眼睛,疲累地打了個呵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膝蓋已經被磕破地打開車門,邁開腿下車。不想一下子牽扯到那塊皮肉,疼得沒防備的她“嘶”了一聲。

已經下車站在車外的歐景看到她這樣,修長的眉皺了皺,突然伸手把還坐在后座里的黎末打橫抱起來,腳一點都不顧忌地踢上車門。

“唉,你!”黎末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身體下意識往後一仰。

她忘記自己已經被歐景抱着,這一後仰差點讓半個身子騰空,失重的感覺讓她後背刷地冒出一層冷汗,趕緊伸手抱住歐景的脖子。

“我怎麼了?”

歐景挑了挑眉,讓從屋裡出來的下人把車子開進車庫,大刺刺地抱着黎末走進去。

而黎末本來有很多的話想說,比如影響啥的,但是全都被他這副我就這樣,怎麼著了的樣子堵住了。

那個開車到車庫的下人還在,黎末只覺得臉頰滾燙滾燙的。

她把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既然說不過他,乾脆就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說。

抱着她的歐景低頭望着她眼睫顫動,臉頰紅彤彤,連帶着白皙的脖子和耳朵都通紅的模樣,罕見地勾起唇角,大邁步走進屋。

這一瞬,兩人之間彷彿咕嚕嚕冒着粉紅的泡泡,炸開的噗呲噗呲聲都帶着香甜的氣息。

在不遠處的黑暗角落,把這一幕完完整整看在眼裡的許墨兒只覺得刺眼極了。

她拎着包包的手死死地握緊,紅艷艷的指甲扣進肉里。

“賤人,賤人!”恨不得衝過去把躺在歐景懷裡的黎末拖出來扔進油鍋,許墨兒只覺得一股幾乎快把她焚燒成灰燼的恨意從胸口直衝頭頂。

她是真沒想到黎末這個小賤人還會跟歐景在一起,她怎麼想坨狗屎一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呢?!

不行,她不能任由她死皮賴臉地抓着歐景不放,她一定要想什麼辦法讓那個賤人消失。

什麼辦法……什麼辦法……

兩隻眼睛直勾勾地,帶着滿滿的惡意望着不遠處的那兩個相擁的身影,許墨兒在原地走來走去,腦袋裡有很多種念頭。

但是那些辦法都不能一勞永逸。

她想要的是既能完美地解決黎末,但是別人又懷疑不到她身上的,她還要成為歐夫人,絕對不能沾染上一點污點。

忽然,許墨兒轉過來轉過去的腳步停住。

對了,她怎麼能夠把那個人忘記呢?

欣喜地從包里拿出手機走到更偏遠的,不會讓人發現的地方,許墨兒翻了好久才翻到那個特意備註的diànhuà號碼。

岳霖。

要說這世上有誰最不願意他們過得如意,岳霖絕對是那個當仁不讓的,再沒有誰比他更適合來做這件事。

許墨兒高興極了,迫不及待地按下那個diànhuà號碼。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把那個賤人挫骨揚灰,成為歐夫人的美好日子。

“滴――”

“滴――”

手機聽筒織織不倦地傳來振鈴聲,直到許久沒人接讓轉接到來電語音信箱的提示音響起。

許墨兒暴躁地罵了聲該死,再次撥通了這個diànhuà號碼,然而,還是無人接聽。

她簡直想鑽進手機把那頭的岳霖掐死,足足把他罵了半小時才意猶未盡地把手機扔包里,氣憤難擋地離開。

她不知道,她想要找的岳霖現在正躺在醫院的走廊里。

夜深了,偌大的醫院中除了值班的幾個醫生,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更別說是樓道。

所以根本就沒有人發現躺在走廊上的岳霖,也沒有人看見他渾身是血,衣服破破爛爛的樣子。

不算明亮的走廊頂上的燈印照在他身上,被血染紅的白襯衫和深藍外套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而那部被許墨兒撥打了許多遍都未曾接起的手機就捏在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