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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我死了?我…死了?如果我死了,那之前和旁人说话的我…又算什么?换作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都无法理解,而且,这个死了的人,正是我自己。我的头很痛,咬牙闭目思索着,我到底怎么了,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腹内翻滚,我忍不住张口咳了两声,却赫然看见衣襟上多了些许黑色的血渍。我想起了荆离,他被我一枪刺中,流出的血液也是这般的黑色。狗日的,一定是他的那支箭,把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行尸走肉!

“老李,先别急。你可能是中毒了,只要找到解药,就无大碍。”老白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稳住我的情绪,但是我身体的变化只有我知道。我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旧是冰凉,一如死去的躯体。

尸人?我变成了尸人?曾经在天策府的卷宗里浏览过关于尸人的记载,关于一种南疆的邪术,一个神秘的教派…难道!

荆离是天一教的人?我大吃一惊。

虽然我心中翻滚,但我不能自乱阵脚。沉思了片刻,我对众人说道:“若我万一…万一成了六亲不认的怪物,那么,那时的我就不再是李长天,请各位兄弟赐我一刀,也不咱们枉兄弟一场。”

和尚一脸的骇然,但他浑身震颤,并没有说出口。小萧也急了,忙掏出了银针欲扎,却听夏侯雪冷冷的说:“没用的,他中的是尸蛊,也叫灭魂毒。再高明的医术也无力回天。”

“那…那你说怎么办!”小萧又急又气,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夏侯雪。

她看着我,说道。“若是能重见天日,倒也不难。族中自古流传三颗九转盘龙丹,是先祖夏侯德当年发一周墓所得。服下此丹,便能起死回生。”

“那你快拿出来啊!”小萧一脸的愠怒。

“呵呵,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身携带?”夏侯雪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点女子的妩媚,但我现在真的无心欣赏。“做个交易吧。帮我完成先祖的遗命,若能脱出,我一定把那九转盘龙丹双手奉上。”

“你个贱娘们,那蛮子是你手下,是不是你叫他这么做的?害俺们老李,就为了诓我们给你卖命?爷才不上当!”和尚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怒吼道。看那架势,好像马上要扑上去,把夏侯雪大卸八块一般。

夏侯雪却毫不退缩,大声道:“我不会再使任何手段,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已经孑然一身,和你们一样没有退路,不惜放弃夏侯一族最后的血脉,也要…”

“放你的狗屁!”和尚咆哮出声。“你们夏什么猴子,干大爷鸟事!老子只想和兄弟们一起高高兴兴摸明器!你们家的事,他娘的凭什么扯上我们?”

和尚暴怒之中,居然猛地甩手,手中的黄金纵目面具当的一声碎在手边的墙壁上。

我们争论之时,老白一人不晓得去哪了,这时我才看见他从远处缓缓走来。

“绳子断了。你做的?”老白的语气冰冷,看着夏侯雪。后者抿着嘴不说话,浑身微颤,似乎被和尚的话逼得哑口无言。

“也好,背水一战。”老白猛地拔剑出鞘,脸上全无恐惧和退缩。“其实我们进入妖陵的一瞬起…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什么?”头依旧很痛,我问老白道。

“唉,年纪大了,事情记不住。方才我看着山崖上的字符,终于想起了那些文字的含义。”

众人忙问老白那些是什么意思,开始不是说那些是封山印吗?

老白笑了笑,说道。“夏侯德在这件事上,撒了一个谎,连自己的后人也骗了。”

撒谎?众人有些惊讶。夏侯雪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白。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些符号并不是封山印。早年我行走天下修行搬山之术,一次路过南疆一隅,曾经见过这样的符号。在老巫祝的口中,我得知他们把这些符号叫做‘戳魂符’。”老白说道。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有种邪术,将活人浸在水缸之中,同时在水中放入小鱼数尾。水缸上刻满这样的符号,用来禁锢人的魂魄,让其无法离开。活人在水中慢慢遭鱼啃噬,魂魄的怨气进入鱼体,不久之后,人死鱼肥,这样的鱼就不再是鱼了,而是蛊。”老白继续说道。“带着死人怨气的蛊,反而比寻常河鱼更为鲜美,但若吃了一丁点这样的鱼肉,就会顿时命丧黄泉。这,就是蛊毒的一种。”

“戳魂符是南疆邪符的一种,而且是使用最为频繁的一种。可以这么说,锢魂是整个蛊术的根本。把数只毒虫放入蛊器,最后的那一只是为蛊,因为它吸收了所有毒虫的魂魄,成为了毒中之毒。只不过这种最简单的蛊术还利用了另外一种邪符——聚魂符,符如其名,意为吸收魂魄聚拢之意。”

众人听得遍体生寒,这南疆邪术诡异非常,可怖至极。

“而刻上了戳魂符的水缸,也不再是平常水缸,而是成为了一种蛊器。”老白话锋一转,向着众人说道。“这座妖陵也是这样,周遭尽是戳魂符印,可以这么说,整座陵墓就是一尊巨大的蛊器。带着魂魄进入的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最开始的石门上,写着的是…戳魂符?”我低声问道。

“不错,进入之后,活人是无法离开的。”老白回答。

“那…山壁上写着的是什么?仅仅是戳魂符吗?”我又问。

“还有…聚魂符。”老白沉声说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现在的众人身处在一个巨大蛊器中。若想活着离开,只有破坏这个蛊器,可是如此巨大的山中岩洞,谈何容易?

夏侯德果然高明,他一定是知道其中利害,对后人撒谎,说那是封山印而不是戳魂印,大概是为了不把妖陵渲染的那么可怖,好让后人敢来了却他的遗命。可以说他心系天下,为了不让妖孽出山而用心良苦,不惜赌上族中后裔的性命。想起我在之前深井中看到的零散残骸,大概也是夏侯家的先人。同时我也觉得这夏侯德冷血无比,自己当年捅的娄子,却要连蒙带骗的让后人来弥补,这算个什么先祖啊?

“先祖当年挖破了蛊山,不得已筑天官冢于其上。但他知道天官冢的镇压之力有限,早晚妖孽出山祸害生灵,而那时,夏侯家就成了全天下的罪人。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夏侯雪说道。

我灵光一闪,心说难道是这样?荆离的口中曾经说过四个字,我记忆犹新,那就是“夏侯之血”。夏侯德三镇妖陵,用陵、用印、用身。陵和印是同一个作用,因为陵即是印,印即是陵。而他的身躯,可能并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他身躯中流淌的“夏侯之血!”

正因为人死之后身体枯槁,骨血慢慢化做尘埃,夏侯之血对于妖陵的镇压才会与日俱减,千年之后的今天,才会微弱如斯!

而只有夏侯德能逃出妖陵的缘由,也正是因为他体内奔流的夏侯之血。所以他的遗言中才会有“非族中后裔不可”的内容,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有夏侯家的后人。

当年他也许能够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但可能因为身受重伤,也可能因为手下都折在这里,返回不免触陵伤情,总之他没有再回到这里。不久之后他与世长辞,葬在了天官冢中,并在死前留下了遗训。

夏侯雪听完我的诉说,居然赞许的点点头。

“恐怕并不仅仅如此…”老白的话语总是能给我们震惊。“若想逃出生天,只有打败妖邪,破坏蛊器。我猜想要除掉那只妖物,也非夏侯之血不能。”

我心想不错。当年摸金校尉众人没命的往外跑,一定是有什么事物威胁到了他们的性命,是…那个妖邪吗?此时此刻,我们和那只妖物同处在一个巨大的鼎器中,若我们死去,魂魄将会被妖物吞噬。我们只能斩杀妖物,再破坏蛊器,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我不禁有些担心。若我们其中一人杀了妖邪,那…岂不是和妖物合二而一?到时又会如何?我不敢想。

“当年夏侯德能从此地逃出,大概也使用了一些奇诡之术,比如…”老白看着我。

“灭魂毒…没有魂魄,就能出去了?但是最后逃出的只有一人,因为夏侯之血?”小萧说道。

我一愣。难道荆离让我中毒,并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而是…别有所图?

“如夏侯小姐所说,能解此毒的只有丹药三枚…可能使用灭魂毒只是权宜之计,后来,夏侯德手下的摸金校尉知道了真相,而怎么知道的,已经无从得知了。虽然逃出蛊山,却付出了身中蛊毒的带价,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反而横下了心,断了自己的求生之念,正因如此,石门后边才有那么多的血手印吧…那些血,不仅有蟾人的,还有兄弟袍泽的吧。当年那群摸金校尉,当真是豪杰好汉啊。”老白说到后面,才想起我也中了此毒,他有所顾忌,这才停下没说。

我低叹一声,夏侯德其人真是亦正亦邪,可以说他大义凛然,也可以说他六亲不认,不知面对那些追随多年的部下,说出此毒无药可医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到此为止,谜团一步步揭开,但是越明白缘由,就越感到事情紧急。我们已经进入妖陵的核心,那只妖邪,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和之交锋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又该如何应付?

我突然觉得头脑清醒,周身也不再疼痛。心说是我恢复的奇快,抑或是中毒的身躯失去了感觉?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顿时觉得全身力气源源不断,难道这也是那毒药的作用?

似乎一瞬间从怏怏病态中恢复,旁人皆有些吃惊。小萧说李大哥你刚中毒,别太勉强了。但我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清气爽,从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腿脚有些麻软,我下意识活动着脚踝,低下头一看,却惊愕的发现我之前躺着的地方,为何似曾相识一般,如此眼熟?

我猛地一怔,这正是梦中的我躺倒的地方,那座青铜祭台!大小、铜色以及周遭的浅雕装饰,绝不会错!

小萧见我一愣,忙问我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我支支吾吾的打断他,说道:“这…这里,我好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