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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程,依旧是无尽的攀爬。有了那片怪云的指引,倒省去了我们许多驻足观望的时间。那片云层笼罩之下的山峰,正是按照道家武学《武道德经》中记载的“龙行虎走”推论出来的路线终点。

那片云之巨大,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描述。就好比一条倒悬的污浊河流,其上直接天穹,而最中间的那个漩涡,正不断的将群峰上空的乌云吞噬。那朵怪云也就逐时逐刻的不断变得越来越大,加之我们离它越来越近,众人渐渐的都有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张吞没一切的巨兽之口,甚至能吞噬天空和日月。日光穿过云层投射下来,呈现一种暗黄的颜色,将一座座雪峰渲染上无比诡异的色彩。耳边一直是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偶尔还有几声炸雷霹雳大作。我们裹紧了衣服,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那里本来是一片葱郁的雪松林,但不久之前却被一个炸雷化作了一片冒着灰烟的木炭。

“看来掌门不让纯阳弟子冬天进莲花群峰,的确是有理可依的。”我们躲在一处避风的石穴里,老白喝了一口烧酒说道。

日落时分,只有薄暮的霞光映来,四周已经十分暗了。白天尚有昏黄的天光可以照明,夜里的星光却无法穿过云层。伸手不见五指,是绝不能行路跋涉的。

“这件事,你还真没骗我。”我道。“冬天华山上的风,还真是怪得狠。一眨眼的功夫,又是狼嚎又是霹雳的,我看地府里的刀山火海险恶,怕是不过如此咯!”

萧兄弟在万花谷学的是琴棋书画,身体自然没有早年习武的我们几个健朗。这一番跋涉,看来是用了他大半身的力气,此刻他正坐在一旁喘气,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嗽。其实我时常在想,他这么一个公子哥儿,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人人不屑的脏活呢?不过既然入了行,自然有他的理由,我完全相信自己的兄弟。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有余了。现在是夜里,离二十四还有两天,不,两天不到,我们得加紧了。”他说着,手里把玩着那个奇怪的小物件。

“不打紧,你们看那个云涡子,眼看就在脑袋顶上了,剩下的路大概一天就够,然后我们等着二十四那天——”我说到这里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了。摸着良心说,我真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难道天上垂下一道绳梯,上面飞着个匾额,写着“镇岳宫”三个字?不可能。也许,我们的推论本来就是错的,注定是竹篮打水,又或者,镇岳宫的传说根本就是错的,是空的。再或者,有什么凶险的事物将要降临,否则,那个埋藏在华山群峰之中的秘密不可能就这么隐匿了一千年…

“白道长,如果此行真的找到了挽救你族人性命的灵药,你,会…如何?”叶落寻欲言又止。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老白笑了笑。“其实,我来这里的缘由,我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兄长的一切。”他锁紧了眉头。“他为什么要留下关于华山的…线索。而他自己为什么迟迟不愿现身?呵呵,他没死,至少没死在南疆的蛇腹部之中,我深信不疑。”

老白的脸上,露出了惨然而无奈的神色。

“叶小姐,这些本与你无关,你为何执意前来?我走的,可是万劫不复的修罗道。”老白话锋一转,左手轻抚着兄长的佩剑,眼睛却望着叶落寻。

叶落寻一笑,突然显得很轻松了。“你知道铸剑师的夙愿是什么么?我曾跟他说,我的夙愿,便是得到一块天赐神铁,打造一柄名扬天下的神兵。”她拢了拢额发,抚落其上沾着的细碎冰晶。

叶家的小姐,寻剑门的门主,这么一位平常冷得如同剑锋一般,甚至比男人还要沉稳的女子,这一拢一抚,举手投足之间,却顿时散发出了一股浑然天成般妩媚和柔美。

“看来,他是没有办法亲自将那块神铁送到我手上了。但是——”叶落寻抬起头看着老白。眼前的这个人,与心中思慕的那个人,拥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我知道,他一直没忘。也许,他就在这里等着我。”

我心说这叶家小姐是跟定老白他哥了,难怪也要一同前来。指不定老白他哥真在这山里,万一找到了他,那就是皆大欢喜,华山也不是华山了,该叫鹊桥了。

老白低头笑了笑。“这些事,对我意义重大,但对诸位而言,却并不值得以身犯险。白某时常愧疚,不该让诸位兄弟因为我入此险境…”

“哪里的话,当时你问我们,我们不都答应了嘛。再说兄弟多少年了,还讲这些做什么?这华山险恶,不是你一个人应付得来的。多几个兄弟,多几双手,总是好的。”我用轻松的口吻宽慰道。

“老白你又酸了。你找你的亲哥哥,我找我的肥粽子,你家人团圆,我冥器满兜,咱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挖盗洞我倒土,你买火烧萧哥煮,两全其美的买卖,这要不做,佛祖都饶不了我!”和尚又起了劲,一边指着我,一边拍着老白的肩膀聒噪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想吃驴肉火烧想疯了是吧?再说,凭什么就我一人打盗洞挖土?老子那份火烧呢?”我气势汹汹的朝和尚骂道。

我与和尚闹成了一团,萧兄弟休憩了片刻,精神头又上来了,他看着我们两人发笑,又转头对老白说道:“白大哥,不必多虑,我和两位大哥一定帮你找到兄长,我们兄弟齐心,永不相忘!”

“好小子!等你娶了媳妇,我看你还记不记得你哥我——”

和尚又在那大放厥词,我不禁打断他的话茬,挤兑道:“你就是看人家萧公子一表人才,能娶漂亮媳妇,心里妒忌是吧?”

“哎我说你一兵油子败军之将就他娘的喜欢挤兑我是吧?”

“佛祖在上,军爷我今天就收了你这无恶不作的淫僧!”

你一言我一语,和尚和我都来了劲。我们互相数落着各自的短处,几年倒斗生涯里出的洋相,都被抖搂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一闹,原本死寂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在场的人都会心的笑了。尤其是老白和叶姑娘,我已经很久没用看过这两人真心笑过了。尽管两天之后将要发生什么仍然未知,但我已统统不再去想,此刻能放声大笑,便足够了。

之后,我睡了一觉,睡的很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虽然是白天,外面却依旧暗的很,但好歹足够照亮脚下的路了。我是第一个醒来的,本来轮到我值最后一岗的夜,直到天亮叫醒众人。看来,我是直接睡过去了。好在我们五个人都睡着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和危险。这时候其他四个人悠悠转醒,都是一脸的疑窦。我才猛的意识到,空中有一阵异乎寻常的声音,而我也不是睡醒的,我是被那声音吵醒的。

由远及近,一阵嗡嗡的声音铺天盖地,如同千万只蚊蝇同时飞舞,而声音的来源,正在头顶那片巨大的怪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