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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沙沙的竹葉響動風不大,淡淡的竹葉清香充斥着丹房,混合著各種草藥的清淺味道,讓人心緒寧靜,一片平和。薄日偶爾穿透雲層,時隱時現,秋意漸濃。

楚輕侯和唐溪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張紫檀木松鶴紋茶几,上面擺着一套梅子青釉茶具。曲頸如鶴的壺口中,楚輕侯持壺微傾,動作輕緩柔和,優雅純熟。茶水從壺口一瀉而下,色澤淺碧,清香四溢,茶香裊裊。

“計劃一切順利。”

將倒好的一杯放在唐溪面前,他淡淡道:“今天早朝彙報閩貴災情的時候,方凌玄並沒有拿出那封手書,應該是方濯塵給他說了。無憑無據,白擔一個懷疑誣陷的罪名,而且還因為腳傷碌碌無為,半點沒有起到作用。方凌玄若是說了,不但沒有結果還是會引起德慶帝不快,那才是蠢。”

“德慶帝雖然有些驚訝方濯塵的出手,但畢竟是方凌玄主動交權,且不費一兵一卒,一銀一文就解決了安平城的事,任何朝臣都挑不出刺。一些清流御史和幾個閣老甚至直接褒讚方濯塵,說他的法子值得借鑒,以後若有災情可用作參考。德慶帝當眾嘉獎了他,雖然賞賜不算厚重,但比起曾經對他的態度,也算收穫不錯了。”

“方濯塵這一手,很讓那些朝臣意外,就連狄嘯康都多看了他幾眼,內閣的季老、寧老更是老淚縱橫。你沒看見那場景,實在是有趣的緊。”

輕酌一口茶水,便是一股從唇畔滋潤到喉間的感覺,唇齒留香。唐溪微微一笑,摩挲着手中細滑如玉,精緻小巧的茶碗,微微啟唇:“這麼多天,也夠方凌玄想清楚了,眼看着二皇子大展拳腳,將安平城後續處理的井井有條,也不知道方凌玄心中如何惱火,卻又無可奈可。”

“方濯塵等這一天已經多年,自然會做的滴水不漏,就算方凌玄知道他偷了德慶帝的印璽,也無法以此為要挾。等到下一批良馬培育出來,只怕德慶帝就會正式授予方濯塵一些實權了。”

“實權?難道和馬有關的?”

放下茶杯,楚輕侯眼瞳深邃:“比如說,巡城御史、兵馬提督衛,驍騎營等等……掌握在手的,自然是兵權最重要,但這也要看方濯塵後續的表現,以及下一步計劃適合什麼了。只要有心布置,理由是一定會有的,而且不會讓德慶帝有絲毫懷疑。”

“嗯,只是……”她望着楚輕侯,眸眼中水光一色,“方凌玄會不會已經有對策了?突然多了個二皇子和他爭權,而且如此目的明確。在安平,方濯塵打他個措手不及,以至於棋差一招。現在方凌玄已經回來了,若是他反而和方哲耀……”

她已經知道五皇子方哲耀出獄了,德慶帝對於他曾經做下的事半點也沒有計較,似乎因為一場牢獄之災就免去了他以前一切錯處。花船爆炸案設計福親王之死,何其嚴重,都能夠揭過不提,可想而知,要讓一個人徹底下台,並不是關入獄就結束了。

若是不死,一切都還未定。

如今的方凌玄,心思究竟會放在和他鬥了多年,剛剛恢復一切的方哲耀身上,還是高看那個他一直沒有察覺野心的方濯塵一眼?只怕他自己都很為難吧?

“他的對策不管是什麼,都會儘快找狄嘯康商量。”

楚輕侯淡淡一笑,凝視着她:“這麼多年了,方凌玄雖然表面上和狄嘯康沒什麼私下來往,但僅憑朝堂上有意無意的支持,誰都知道狄嘯康支持的是他。狄嘯康幫了方凌玄很多,似乎真的一言一行都在支持他上位,以至於連方凌玄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後有可能倒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

“所以,不管他們布置什麼,我們的目標都只有一個,就是方凌玄!至於方哲耀……只要不讓讓他有心思盯上方濯塵就行了。這兩兄弟,鬥了怎麼多年,就算一時半會會警覺方濯塵,但最大的敵人,還是對方。”

“你想好怎麼布置了?”唐溪看着他。

“你等着就是。”

喝完茶碗中的清茶,唐溪遠眺着敞開的菱格窗戶外,那一片片搖曳拂動的綠竹,眼神悠遠:“最近的盛京城,只怕又會鬧出一番事端了。風雨飄搖,暗影浮動,也不知道下一次誰會再插手其中。我們再參合其中……真不知道這局面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唇畔露出一絲笑容,卻隱現澀意輕嘲,似充滿了對這一切的厭惡:“有件事你知道不知道……花船爆炸案那一晚,那個真正殺了雲飛雪和福親王的人,究竟是誰?”

這人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導致這一切事情發生的,將局面攪合的更加混亂的一方,究竟是什麼勢力?

“慕晟。”唐溪輕輕吐出他的名字。

眼瞳一縮,楚輕侯轉眼便恢復常色,只微微皺眉道:“趙吟澈的人……其實早就應該想到他身上的。若非盛京本就攪合成了一灘渾水,還有斐子稹在暗中謀劃,或許早就發現他了。”

自從趙吟澈來了東秦,有關他身邊的人自然都做了調查。影焰那邊查到了慕晟的真實身份,資料上顯示他是南魏國貴族,和皇室沾親帶故,一直都和趙吟澈較好。雖然本身習劍,但流傳在南魏上層中更多的,卻是他擅長音律,喜好風雅這點。

慕晟在南魏國風評極好,世家公子、謙謙君子,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私底下是個如此變態的人,難怪影焰對他的調查資料並不太重視,他看了之後也沒有多想什麼。

看着唐溪垂眸沉思,眉頭微蹙的樣子,楚輕侯握住了她的手:“溪兒,你似乎在擔心什麼?”很少看到她這個樣子,除了那一晚在密道中,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不安,除此之外,無論遇到什麼,她都沒有這般過。

“我有些擔心。”唐溪聲音很輕,慢慢的對上了楚輕侯關切的眼神:“擔心良辰。我發現她……應該是喜歡上慕晟了。”

將昨天在風雅閣發生的事說了,唐溪嘆了口氣:“良辰絕對不能喜歡上慕晟,但是我若直接說給她聽,我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慕晟的狠辣和心理扭曲,這種事關**的秘密,她如何能夠給季良辰說出事實的真相?

還以為是什麼,楚輕侯聞言輕鬆下來。

只要和她的安危無關,他並不會太過在乎其他的人。但多少也知道唐溪和季良辰的關係,楚輕侯還是點點頭,笑道:“不會有事的,有我們盯着,季小姐家教嚴格,懂禮守規,你總不至於擔心她直接和慕晟私奔了吧?”

一番打趣,聽得唐溪忍不住笑起來,輕拍了他一下:“少胡說,良辰可做不出這些。”

看她笑的嬌俏明艷,楚輕侯忽的心頭一柔,看着她道:“那你呢,溪兒做不做的出?”

嗔了他一眼,唐溪道:“我犯得着嗎?再說了,我跟誰私奔?”

眼波流轉,似有意無意撥弄,嬌嫩粉潤的唇瓣微微翹起,透着一股俏皮,讓人忍不住有採擷品嘗,親試那甘甜醇香的**。

楚輕侯瞳色一暗,不由得心頭一跳。

自那一晚之後,他也不知道為何唐溪態度轉變的如此快,再也不提曾經說過‘橋歸橋路歸路’的話。他並不認為完全是因為他救了她的緣故,她心性堅定,決定的事無人能夠讓她改變主意,即便她喜歡他,但也不會因為這點就變得如此徹底。

雖然他很高興看到唐溪的轉變,只不過這個疑問始終放在心裡。

只是她不主動提起,他只能等着。好在,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她在他身邊就行了。

靜默片刻,唐溪想起了昨日德慶帝說的話,不由得很是好奇:“昨天進宮,陛下說你又弄到了靈草,當真?”

不答反笑,楚輕侯道:“剛才給你帝醫經,你可看了長生丹的配方?”

怎麼可能不看?她最好奇的就是長生丹,如此神奇,功效堪稱逆天,起死回生,延長壽數,哪一樣不是世人夢寐以求,連帝王也免不了誘惑的東西?

見唐溪點頭,楚輕侯道:“長生丹主葯十七種,每一種都是難得的稀世靈藥,輔葯一百二十八味,不是價值千金就是極費工夫之物,後者還好說,有錢就弄得到,而主葯十七種,你可記下了?”

“壽仙蛇舌草、黑柴、金心銀黃葉,還有紫珍珠、羽衣玉龍草、花葉玉簪、鬼罌粟、如意雪膽,這些以前我就在你這裡看過,不過你想說什麼?”

楚輕侯起身,走到旁邊的葯櫃中取出一個玉盒,放在唐溪面前:“你看看。”

似乎已經猜到了裡面是什麼,只不過唐溪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緩緩的打開盒蓋,裡面是一株新鮮還帶着些許泥土的植物,外形猶如蘭草一般,只是短小一些,無花,翠綠的葉片修長,猶如最珍貴的翡翠一般,帶着一股特有的香氣。

“玉龍翡翠!”唐溪有些驚喜。

“嗯,在沁陽山上發現的,費了些手腳,不過總算找到了。”楚輕侯點頭:“煉製長生丹的全部藥材,就只差最後一樣文殊蘭了。不過德慶帝面前,我說還差三種,他自然不知道我費了十多年功夫,加上師父以前留下來的一部分,其實很快就要湊齊了。”

“那等你真的煉成長生丹,你準備怎麼用,吃了?”唐溪促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