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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彥直不禁肅然起敬,拿起奏摺念道:“排毒養顏青春永駐秘法……”

“拿錯了,是下面這一份。”周嘉睿乾咳一聲,將上面的養顏秘法搶了回來。

真正的奏摺是講如何與洋人議和的,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達到清廷的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奏摺里對世界局勢分析的頭頭是道,對大清之將來也分析的頗有見地,劉彥直看了頻頻點頭。

“怎麼樣,還行吧。”周嘉睿洋洋自得道。

“這毛筆字寫的不賴。”劉彥直道,“至於內容,你一個學歷史的碩士大開金手指寫出來的玩意我就不評論了。”

這是戲謔之言,劉彥直相信這份奏摺絕對能讓慈禧眼前一亮,進而重用周嘉睿。

次日,天又下雨,西狩隊伍艱難跋涉,中午時分看到遠處有一座青灰色的小城池,那是直隸懷來縣,有侍衛先行進城通知懷來知縣接駕,縣令吳永帶領三班六房典吏衙役出城夾道迎接,將鑾駕迎入城內。

懷來縣是個小縣城,物資匱乏,吳知縣費盡心思,籌辦了幾桌宴席,雖然只是尋常土菜,總比小米粥要強上許多,飯後又安排慈禧和光緒住進縣衙後宅,太后沒有替換衣服,一身藍布大褂穿了好幾天都臭了,宮女們伺候着洗了澡,換了知縣提供的乾淨衣服,居然是一套漢人婦女的服裝,慈禧活了六十多年從來沒穿過漢服,這回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穿了。

當晚,劉彥直被安排值宿,荷槍在慈禧門口守衛,他也效法林懷遠,托李蓮英將奏摺送了進去,不大工夫,李蓮英出來了,滿面帶笑:“劉侍衛,老佛爺召見。”

這篇文字慈禧一目十行的看完,當場讚不絕口,滿朝文武大臣,沒有一個能寫出這般有見地的奏摺來。

文中對列強的目的需求進行了詳盡的分析,沙俄覬覦的東北的國土,和談必定提出割讓領土的要求,但這個要求勢必引起其他列強的反對,大清地大物博,誰都想獨吞,但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胃口,不妨利用一直和沙俄有齟齬的德國與英國來進行牽制,以開放沿海貿易的方式給予他們一定的好處,而新興的亞洲強敵日本參戰的主因是想躋身於文明世界,再加上已經在甲午戰爭中撈足了好處,不會再提出過分要求,最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未來幾十年美國必定取代英國成為列強之首,而且對清沒有領土要求,是可以拉攏的對象……至於和談代表,文中建議派與洋人打交道經驗豐富的李鴻章為宜。

文章最後有署名周嘉睿,這是個陌生的名字,李蓮英也說不出是何方人士。

劉彥直覲見慈禧,老佛爺和顏悅色問道:“小子,這是你寫的?”

“是我表兄周嘉睿寫的,他是江東一個落第秀才,平日喜歡看書,寫的亂七八糟,非要托我獻給太后,我沒辦法,就請李總管幫個忙,讓太后見笑了。”劉彥直在慈禧面前依然不跪,也不口稱奴才,大大咧咧,毫不注意言辭。

慈禧卻不惱,一方面她覺得劉彥直是鄉下人不懂規矩,另一方面實在是被這篇文章所折服,寫的太好了,誰說大清沒有能人,草莽之間遍布英才,都被埋沒了啊,看來這八股科舉制度確實該廢了。

“小李子,去把這個姓周的叫來,哀家要和他嘮嘮。”慈禧道。

片刻後,周嘉睿來到,他倒是個懂規矩的,三拜九叩行大禮,慈禧賜座,他再三推辭不敢坐,最後推不過才將屁股放在椅子邊緣,誠惶誠恐的樣子讓慈禧非常滿意。

劉彥直繼續出去值宿,周嘉睿怎麼忽悠的慈禧他不知道,只知道周老師在屋裡待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滿面的春風得意。

“怎麼樣?”劉彥直問道。

“成了,老佛爺派我即刻進京,協助李中堂與洋人交涉,還給了我一個總理衙門五品章京的差使。”周嘉睿志得意滿,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將來,“我起步就是五品,等議和完成,肯定還得提,再過幾年等大清完蛋的時候,我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家底子,我想不想當李鴻章,更不能當袁世凱,我當盛宣懷那樣的人物就滿足了,富可敵國,流芳千古。”

“即刻回京,那敢情好,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吧,我可不想當什麼侍衛。”劉彥直道。

“你現在的身份可不能說走就走,太后對你恩寵着呢,捨不得放你,要走就偷偷地走。”周嘉睿左右看了看,“我在城外等你。”

“那林懷遠呢?”劉彥直問道。

“隨他去,反正現在咱不欠他了。”

次日一早,李蓮英來伺候老佛爺梳頭,心驚膽戰地向她報告一件事,巴圖魯藍翎侍衛劉彥直留下一封書信不辭而別。

“為何要走?”慈禧大為不解,要知道擺在劉彥直面前的可是錦繡前程,大清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少不得要動刀兵,他這樣好的身手,一刀一槍博個總兵、提督不在話下。

李蓮英奉上書信,信上寥寥幾行質樸的毛筆字,只說自己喜歡閑雲野鶴的生活,不願受功名官職的束縛,同時留下的還有那件御賜黃袍馬褂。

“罷了,隨他去吧。”慈禧哀嘆道,昨夜她還感慨祖宗護佑,給大清賞賜了一文一武兩個世外高人,沒成想一大早的武將就跑了,好在還留下一個文官,這是不是象徵著大清若想富強,不在於整軍經武,而在於變法圖強呢?

“小李子,林懷遠呢?”慈禧忽然想起了這位倒霉的知府,若不是他,自己也遇不到這兩個高人隱士。

“奴才這就去宣。”李蓮英顛顛地出去,不大工夫,林懷遠進來跪拜請安,慈禧問他,這周嘉睿和劉彥直,到底是你哪門親戚。

林懷遠汗都下來了,天威難測,他不敢欺瞞,便一五一十道來,當然把重要的部分省略了,只說這兩人是來自南洋的歸僑,因為在酒樓高談闊論被自己聽到,有心想請他們為國效力,沒想到自己先遭難下獄,兩位義士頗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春秋古風,不遠千里來京營救,還特地預備了一盒糕點,就是為了西狩路上獻給太后。

慈禧聽了默然許久,這個答案非常符合她的心理預期,這兩個人真的是上天賜給大清的人才。

“林懷遠,你也不用伴駕西行了,賜你一道懿旨,你回江東去吧。”

“謝太后隆恩!”林懷遠大喜,以頭觸地,砰砰直響。

打發了林懷遠,慈禧又叫來幾名王公大臣,讓他們草擬一份《罪己詔》,這是周嘉睿獻上的良策第一步。

……

劉彥直和周嘉睿星夜兼程,京師在望,此刻北京城正被八國聯軍的鐵蹄蹂躪,身為中國人卻無能為力,兩人沮喪而憤怒。

周嘉睿奉旨返京,但他卻不準備進京,因為現在根本沒得談,整個北京城也沒有支撐場面的大臣,慈禧留下善後的榮祿也逃往保定去了,所以周嘉睿打算去上海,與即將被任命為議和大臣的李鴻章碰頭,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大清裱糊匠。

從北京前往上海,最便捷的方式是從天津乘海船,兩人徑直奔向天津,經歷過血戰的天津已經基本恢復了社會秩序,劉彥直和周嘉睿摘去了頭上的假辮子,在租界買了兩套洋裝穿上,暫且冒充日本人,買了票子搭乘英國太古輪船公司的船票,目的地上海。

經過兩日海上漂泊,兩人來到了世紀初的上海灘,黃埔江上桅杆如林,外灘岸上的建築物還沒那麼多,但已小有規模。

“在這兒花幾兩銀子買塊地皮,一百年後拆遷的話,就是億萬富翁。”劉彥直興緻勃勃道。

“得了吧,未來八十年充滿動蕩,沒人能倖免。”周嘉睿有些沮喪,“我的黃金時期也就是這一二十年,攢夠了資本,還是要移居海外才行。”

火輪船停泊在太古碼頭,並排停靠的還有遠渡重洋的郵輪,巨大的鋼鐵船體,飄揚的五彩旗幟,撐着陽傘的歐洲貴婦人,穿着舊西裝來華淘金的冒險家,還有來自安南、印度等地的旅客,各種膚色,各種語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真有些國際大都市的范兒。

客人們提着行李排隊下船,岸邊聚攏大批苦力,吆喝着洋涇浜英語要幫旅客搬行李,忽然劉彥直想起一件事,問周嘉睿:“今天幾號?”

“八月初一,怎麼了?”周嘉睿扶了扶眼鏡,他拄着文明棍,穿着白西裝,看着像個假洋鬼子。

“我約了人,興許在等我。”劉彥直答道,舉目四望,在人群中尋找,他目力極佳,但碼頭上人太多了,看都看不過來。

周嘉睿問他在找誰,劉彥直據實以告,周老師嗤笑道:“那也不能在這兒等啊,這是外洋輪船停靠的租界碼頭,他們只會在老城廂那邊內河碼頭等你。”

兩人租了一條舢板,沿江而下,不遠處就是上海縣城,一座城牆包圍着的城市,臨江處是大片的碼頭,在這兒停靠的都是內河航運的中式木船,扛大包的苦力,要飯的乞丐,表情疲憊麻木的旅客,和太古碼頭的景象差了一個世紀。

劉彥直找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林府老管家。

“劉義士,真的是你!”老管家眼淚汪汪,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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