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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德牽着馬,跟着宋軍,走在崎嶇的山路中。

六月熾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

所以,大軍的行軍速度很慢,一天只能走三十里。

但,聽說走完這一段山路,就可以走水路了。

到時候會輕鬆很多。

“這北朝疆域,果是極大啊!”李太德在心中感嘆着。

過去,他也只是聽人說過,北朝廣大,人口繁多,富裕但不強。

但現在……

李太德只想質問一下,那些說北朝不強的人。

這也叫不強?

北兵從汴京出發,轉戰數千里,依然將交趾吊起來打。

而且,據說這次南下的北兵,不過萬人。

剩下的都是廣西兵馬和土司出的兵馬。

換而言之,一萬不到的北兵,帶着一幫土司叛軍,徹底擊潰並圍殲了大越數萬百戰之師,征斬、俘虜大將數十員。

連太尉李常傑這樣的軍神也被生擒!

北兵太可怕了!

戰力強的誇張!

更誇張的是,很多潰兵跑回去後,都說什麼‘北兵軍中有雷公電母,能發雷霆,口粲閃電’云云。

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說什麼‘見北兵陣中菩薩顯聖,一擊而象兵皆為齏粉’。

李太德根本不信。

都是誇大之詞,以訛傳訛的謊言。

相信他們,還不如信漢光武帝能召喚隕石呢!

十之八九,只是潰兵們在大敗後,自我意識出現的幻覺。

這種事情,戰場上多了去了。

但,交趾國中還是被這些傳言所震懾。

士氣已經崩掉了。

根本沒有人敢對抗‘有菩薩顯聖’的北兵。

交趾守軍,現在還能守御富良江,只有一個原因——北兵沒有打過富良江。

真要北兵,在江北組建起水師,並打過富良江。

交趾兵馬的潰兵速度,怕是會超出想象。

這也是,如今交趾人這麼爽快的願意交割第一批貢米的緣故。

花錢買平安!

所有封建王朝統治者的第一選擇。

至於什麼後患?

誰管得了?

今天死和明天死,是不同的概念。

正想着這些的時候,李太德就感覺到自己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崇賢候請留步。”

他回過頭去,看到了穿着紫袍公服的宋國大將燕辰的身影。

此人是宋國殿帥燕達,也就是十餘年前郭逵南征時的先鋒大將之子。

也是統帥這次南征的北兵御龍直的指揮使。

同時,此人的名聲,現在整個交趾都是威名赫赫。

因為……

他和統帥的軍醫隊,在戰場上,救活了無數人。

其中包括了大量交趾貴族。

議和後,這些貴族經過審理後,被認為沒有參與到當年李常傑屠城的事情里的,就被允許讓他們的家人贖回。

隨着這些人被贖回,他們被宋軍軍醫救治的事情,也在升龍府中傳開。

對能救人性命的人,人們總是會尊重的。

不然為什麼,現在大部分和尚、道士,都得會醫術很多高僧名士,甚至本身就是名醫?

“燕將軍。”李太德立刻躬身行禮,在這個他心裏面清楚,只是大使臣階的北朝武將面前畢恭畢敬:“未知將軍有何吩咐?”

“崇賢候客氣了!”燕辰笑了笑還了一禮,問道:“某來是想問一問崇賢候:入我朝以來,崇賢候有何感覺?”

“不愧上國天朝地大物博!”

“嗯?”燕辰瞪大了眼睛。

他剛剛得到了來自汴京的官家密旨。

“崇賢候可想清楚了?”燕辰悄悄的將手放到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劍鞘上。

雖然那只是一柄禮儀性的佩劍,實戰價值幾乎沒有。

但也是可以殺人的。

李太德一個激靈,當即改口:“不……不……”

“中國風光,壯闊秀美,臣此生能見,死無憾矣!”說著他就強行擠出了一滴眼淚。

服個軟而已,不是多難的事情。

自古以來,周遭小國,在遇到中原強權的時候伏低做小,恭順臣服,回頭自己關起門,稱帝、僭越的事情還少嗎?

上一個割據交趾的趙佗,不就是這麼乾的嗎?

“中國?”燕辰殺氣騰騰的用着凌冽的語氣質問:“崇賢候想仔細了?”

“是……是……”李太德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是聖朝!”

“不瞞將軍,某見聖朝山水秀美至此,感佩至極,願老死聖朝……”

他可太怕了。

就怕這個宋國大將,真的給他一劍,回頭對上面報一個:失足跌落而死。

草草的給他卷一條席子,就地埋了。

他敢發誓,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那麼他那位親愛的哥哥李乾德絕對不會糾纏於此。

甚至會興高采烈的上表謝罪。

順手,將他的兒子,收繼到其膝下。

然後就會當做沒有他這個人。

他李太德,就等於不存在。

燕辰緊緊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這個交趾王的弟弟。

看着他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

等了好久,燕辰才展露出笑容來,伸手扶住已經被嚇得就要跪下來的這個交趾王弟。

“崇賢候能有如此認知,實乃是天下之幸!也是崇賢候之幸!更是交趾之幸!”

李太德咽了咽口水,感受着這個宋國大將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大手,他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一樣,只能說道:“將軍所言甚是!”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除了低頭服軟,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的!

他連狠話也不敢放,更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服氣。

因為,宋人在這方面的氣量是很狹隘的。

除了吳越錢氏,素來恭順,被宋趙立為典型,優容寬厚之外。

其他幾個亡國之君,在汴京可沒過什麼好日子。

燕辰笑眯眯的看着這個交趾王弟,對他道:“崇賢候只要不忘今日,必得始終!”

“是……是……是……將軍說得對。”李太德連連點頭。

“這不是我說的。”燕辰忽然神色嚴肅起來,面朝汴京方向,拱手道:“此乃當今天子德音!”

李太德頓時汗流浹背,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連忙跪下來,向著汴京方向磕頭:“官家聖德,臣,李太德誓死感激,永世難忘!”

燕辰微笑着上前,將他扶起來:“設使交趾皆如足下,何至於此?”

“只要恭順我朝,自可保境安民,得享太平啊。”他語重心長,又意有所指。

但對李太德的話,燕辰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因為這傢伙的演技,糟糕的很!

比起燕辰在朝時,遇到的那些大臣來說,太差勁了!

旁的不說,當初,韓縝陛辭,燕辰奉詔送行的時候,韓縝在汴京城門口那可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時的對着永裕陵磕頭,又面向著皇城方向流淚,這才依依不捨的出京。

搞得好像他韓玉汝對先帝和當今,有多麼深的感情似的。

但,人家一出汴京,到了下個驛站就開始招妓飲酒了……

不過無所謂,今天這次,只是他奉詔做的一次服從性測試而已。

只是看看這個人的秉性如何而已。

現在,他可以回去回稟官家了。

此人……

怯而無謀,懦而無勇,至多守戶之犬。

這既是方才問話後的判斷,也是這些時日以來的觀察。

……

白馬渡。

載着遼使的船舶,緩緩靠岸。

刑恕帶着的人馬,立刻迎了上去。

在禮樂鼓吹中,遼國使團成員,從船舶上魚貫而下。

當先之人,正是刑恕的老朋友——遼奉國軍節度使耶律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