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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对岸有个五峰山,名叫山,其实只是五块连绵的高地。因地势高却离河边不远,所以被也必汗相中,在此建立了临时汗庭。

作为克尔各大汗,也必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他比去年眼袋深了,头发也越发花得厉害,而且还时不常耳鸣。

虽然里仁大法师说这是由于小人作祟,但他身边的汉医却不断提醒他要节制房事。

也必不知道谁说得对,他只觉得汉人太絮叨、太麻烦!还是大法师能够一句话就说到自己心坎上。

也必在厄古的职位是主持军政的左丞相,他有个平章政事安其绪,和参政剌亦都分别是坚持汉制与旧制(厄古式军事部落体制)的领头羊,这两个人的对立是也必最头疼的问题。

此次南下乃是大法师祈祷后得到的启示,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必将安其绪留在和林,剌亦都留在忽兰,让他们自己闹去吧,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弟里篾失匍匐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那种头疼和心神不定的感觉又来了。

「我交给你五万大军,你不但拿不下那座小小的城池,居然还被十几个汉人堵在家门口嘲弄。弟里篾失,你是不是觉得本汗每天太闲,所以得给我找点事情做?」

弟里篾失大惊,再次扑倒在他脚下:「尊贵的大汗、我的主人,弟里篾失岂敢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那十几个人实在不好惹,我手下勇士毫无还手之力,连也力阿庞都是一个回合就被对方打落马下。

现在士气实在不妙,所以奴才才来向您求教该如何是好?那厮给了五天期限,咱们……总不能就这样任他嘲笑吧?」

「那么,你待怎样?」

「奴才想请大汗再拨一万人,留一万围城,其余的猛扑辽河防线,直逼沈阳城!」

「这……?」也必皱眉:「过辽河你有把握?别忘了,那石毫还在五龙岭呐!」说着眼角向大法师那边瞟了下。

「石毫病了。」大法师嘴角带着笑意:「长生天听到了大汗的祈祷,石毫现在病得很重,他的军队没有主帅,因此就成了困龙。

不过我们也要提防龙有挣扎的时候,我看您可以派一支军队驻扎在五龙岭下看住它,那样就让人放心多了!」

「唔,有道理!」也必抹了把满脸的胡须,睁开眼睛对下面说:「拨两个万户,一个去继续围城,另一个看住五龙岭。」

他说完俯下身:「我可满足你的要求了,但是如果你过不了辽河,进贡两千匹马来赎罪吧!」

「大汗,最好咱们也往南走几步,这样对他也是个帮助。」下面的官员中不知谁建议。

「没这个必要吧?」也必觉得为这小子遭了番羞辱就要本汗搬家,这叫什么事?「你是担心他五万大军都过不了那条河吗?把马鞭子都丢进去不就够搭座桥了?真是!」

那官员忙缩了脖子不敢再说什么,连想开口再要求些什么的弟里篾失也赶紧闭嘴了。

不过弟里篾失也没那么傻,大汗的新宠苏里可是他侄女。出了汗帐他徘徊片刻,带着礼物去「探亲」。

这礼物是南下途中掠到的,在一个来不及逃走被遗弃的敖包里,他手下发现了一座玲珑的玉塔。现在他将这宝物放在侄女面前,殷勤地请她观赏。

玉塔底座上刻着当年燕京报国寺的铭文。六层斗拱,檐角上小环吊着豆粒大的玉铎,美观精致,该是某豪门在寺内的供奉。

女孩子都喜欢这类精巧别致的东西,礼物留下,弟里篾失忐忑地等了一夜。次日早上来了一位承宣(传递大汗命令的官员),告诉他大汗决定为他补充两千名辅兵。

唉,也就如此了。辅兵大多是依附部落的无马部民,或者降兵

俘虏这类。弟里篾失觉得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他去领受了这些人,带着他们过河。

说到过河是件痛苦的事情,因为厄古人大多数不会水,能在浅水里淹不死就已经是高手。

像柳河这样宽三百步的河流还好有抓到的渔夫和船只,如果是他们自己,那无论如何过不去。每天只能渡过去千人,这样的龟速也是为什么克尔各人在这座小城下顿足的原因之一。

河东五万部众大半都是早前从更远、更浅的上游淌水过去的,不然光渡河就花一个半月,还不叫人愁死?

立马辽河岸边,李丹和吴茂看完了地形往回走,身后跟着数名军将和参谋低声议论着。

吴茂低声说姚潢来问辽阳那边是否可以开始新币的印刷了?李丹思索片刻摇头。目前克尔各人夹柳河而下,但也必汗主力在西岸,有很明显的先取辽阳关门打狗之意。

这个时候推新币不合适。李丹的想法是先将弟里篾失的东路军打残,使柳河东岸威胁消除、沈阳安堵,然后集结主力对付也必汗。

解除辽沈的警报后,再推广新币看起来更为稳妥。

他把这个想法和吴茂说了,吴茂皱眉:「但是,现在朝中已经有议论说你逾权干政,接着你就来了个擅自调兵,这会子又想加一条擅发钱钞?

不过,这事若不赶紧推行,只怕后面阻力更大!」

李丹眉毛一跳,忽然转过头来:「那就不用钱币的名义,改为交易券!你看如何?

只要我们的交易券有硬通货和必需品支撑,信用不降就可以实现良币驱逐劣币,将不好用的会票、交钞、铜钱挤出市场!」

「那又会产生另一个问题,」吴茂笑道:「晋、冀、鲁、顺天这几处的商人会花掉大量贵金属购买商品,然后运来辽地换走我们的交易券,并使内地物价腾高。

得小心各地督抚因此不满会参劾你!」

「只要他们将货物、人员流通到辽地,让这里火热起来。其它都有办法解决。」李丹挥挥手:

「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辽事不仅关乎辽地,而且也与其它地方有关。」他说完这话沉默了片刻。拐过林边的弯道,他回过身叫:「毛修禄!」

「在!」亲兵队里跑出匹马,越前而至。「大人,卑职在!」毛修禄跟随入辽以来一直以镇抚官身份和亲兵队行动。

李丹吩咐他:「你记着,回到驻地后让那个李承烨来见我。」

毛修禄想了下:「那个朝鲜人?」

「对,就是他。我有事情要他去跑一趟腿。」

「遵令!」

吴茂笑了:「公子不会想把手伸到朝鲜国王的口袋里去吧?」

「朝鲜地小民弱,但实际上它可不贫。」

「公子这话怎讲?」吴茂不解。

「你别看它地方狭小,其实有金、银、铜、铁、钨、煤、黑铅等出产,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用来和我们交易的货物,也是对辽地资源的一个重要补充。」

李丹手扶着马鞍,拧身朝东边看了看:「如果把朝鲜国王说服,让它成为我们的市场,那样辽地又多了个倚靠,而且还可以利用朝鲜的资源和劳力。」

「你不怕他国富民强了,反过来危害朝廷?」

「朝鲜么?」李丹摇头:「它地方狭窄、能容纳的人口少,内部又有不断的矛盾。让他过得比以前好就不错了,富国强民这几个字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