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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整个饶州府范围内,只有一营野战之兵?」李丹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

「然也!」赵重弼「刷啦」打开他的倭扇:「怎样,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府台要急着会议了吧?」

「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还是一桌饭来了三拨客人。」李丹也觉得有点头大。

他原以为自己死守几天磋磨了湖匪锐气,然后大军从外面兜剿过来便可大功告成。

谁想现在赵重弼竟告诉自己没什么大军,这点人还得留着守府治哩。怎么办?

他抱着两肩抬头看天花板,赵重弼面带微笑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这幅画面颇有些诡异。

「没有兵,那就只好无中生有。」李丹想着,看向赵重弼,忽然心中一动:

「这同知大人怡然自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难道他早有办法?」想到这里心中推算一番,便有些醒悟:

「怪不得他刚才问我如何招抚矿匪,恐怕是他早有这方面的打算。既然如此,何不举一反三、广而推之?」

想到这里抱拳道:「大人运筹帷幄,想必已有成算。学生愿意抛砖引玉,提一、二建议,仅供大人参考。」

「但讲无妨。」赵重弼挥挥手。

「学生建议,对付湖匪用两个法子:或者招抚民间中声望清白的白浪,使之入鄱江为府台一支奥援,或可有助于击败当面湖匪,然后大军水陆并进再解余干之围。」.

见对方只「嗯」了声不置可否,李丹继续说:「另一个办法,是促成白浪与江豚之间和解、结盟,然后两家携手共击蓼花子背后,亦可有奇效。」

「哎,这个主意有趣!」赵重弼仰着头思量片刻,拍手道:「让他们贼捉贼,而我坐看风云无所损伤。这个办法好!」

「关键是湖匪自相攻伐,官府正可利用此际全力招抚矿乱民变,趁机斩去蓼花子的臂膀。

这样即便他回过头还想作乱,已经伤痕累累、孤掌难鸣,错过时机,时不再来呵。」李丹一指桌上:「然后我们全力应对安仁方向,南部的这道题目便可解开。」

这顿酒两人边聊边喝,不但玉清流,便是那坛女儿红也已告罄。

直到长街寂静,响起了宵禁净街的铜锣声,他们才惊觉时间不早。又匆匆定下些细节,赵重弼问他在城内可有下宿处?

李丹回答已经与行军司的焦丛虎百户相约,如天晚便住到他家去。

「哦,焦百户,可是我们初次见面时请你吃酒的那位?」赵重弼点头:「我知道他家,走、走,坐我的车送你。」

李丹本想告诉他自己有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人互相搀扶着下楼,李丹见王金堂迎上来,笑道:「夜猫子,今晚多谢你的女儿红啦!」

说完将一张五十两的会票拍到他胖乎乎的手掌里。王金堂大吃一惊,忙说使不得,李丹摆摆手告诉他这是军纪,违犯了依律要打二十军棍的。

「别人不敢打,我自己打。在戈阳我已经打过五个了,不信你问他。」说着李丹朝等在门外的毛仔弟一指。

「好、好,就算大人寄存在小人这里的,日后大人来了可以继续用。」王金堂见他两个东倒西歪,不再推托,赶紧叫赵大人的长随进来扶了去马车上。

自己扶着李丹走,低低在他耳边道:「赵大人带了书办,要了笔墨在隔壁书写。」

李丹微微怔下,用手按按他肩头没说话。

上了车,车在前面走,毛仔弟和钟四奇两个牵着马跟在后面。赵重弼靠着车厢喷着酒气说:「今日尽兴得很,但愿有一日,看着战场上的落日,与卿再饮!」

「大人天潢贵胄,怎么会和学生一起站在血

腥遍地的战场上?」李丹以为他喝醉了。

「诶,丹哥儿你小瞧吾了!」赵重弼酒力上来身体晃晃悠悠地,从腰间袋囊里掏出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来递过去:「你瞧瞧这是什么。」

李丹接过来,凑着火媒子的光亮一看竟是方黑黄绶狮钮铜印。按规制五至九品官员用铜印,狮钮系有爵勋贵之印,黑黄绶表明是皇族身份。

翻过来一看:镇国将军!宗藩郡王以下有将军三级,分别是武义、镇国、昭毅(赵老三他爹就是这级),镇国将军相当于四品或五品官员。

怪不得这家伙来做府同知哩,不过……?李丹恭恭敬敬帮他把印好好放回囊中,然后问道:「大人原来是有爵位的,那为什么还要出来做官?」

「皇帝要我来观风,我如何能不来?」赵重弼笑道:「陛下亲政后第一个举措,就是开禁宗藩。

如有愿为国效力者,可依品级行府县同知事,考绩优录者,准候选都、道六科官员。所以,我就来饶州咯。」

「哦!又因为你是宗藩,有镇国将军衔,所以府台调大人回鄱阳,是想让你主持军务?」

「不,我不会主持,只是襄助。且为家国而战,胜不求功,败而有过。」

「这,也太……。」

「嘿嘿,谁让我是赵家子孙呢!」赵重弼自嘲地挥挥手。

在焦丛虎家门口下车前,李丹向赵重弼告辞并祝他剿、抚有成。赵重弼问他:「三郎你给我个实话,那余干县城,你能守几日?可要兵相助?」

李丹想想,咬了咬下唇道:「我意在余干募兵,集合团练两千御敌。同时征发丁壮襄助守城。以我之法,湖匪来万人,我可抵御半月,五千人以内可抵御一月之久。

若敌来余干,我遣人快马出东门给鄱阳告警,八十多里地次日可达,鄱阳军来如是水上也是次日可达,如是陆路需两到三日。

大人可计算脚程调遣军马,并遣来使回报以便内外配合。」

「你可要官军协助?」

李丹愣了下,但他估计府城是派不出太多人的。于是回答:

「大人若是方便,可遣三、五百官军来助以激励民心士气。若不便,丹亦不强求。

余干东南有冕山,高约三百尺,隋末林士虹曾在此地建寨屯兵。

我意最好利用该寨废址设支游兵在此,与本县成犄角之势。大人如能遣官军前来,此设想便可实施了。」

赵重弼点点头,想了会儿说:「吾明白了,就依卿建议给你派五百人去,但你要守住不少于十日,可否?」

李丹大喜,赶紧深深一揖:「丹,代父老谢过大人,且行君子之约,必不辱使命!」

自从听说「河山军」的哨探已经出现在黄埠,余干县城里就弥漫着紧张气氛。就那么点距离,水军顺流而下自锦江入东河(余水)一日便到。

范县令想到这点就禁不住地哆嗦,本想平安熬到任期结束,带上宦囊谋个南都六部的清贵位置躺下了,谁知还要面对一场刀枪箭雨的洗礼和煎熬!

原本范太尊对那位昭毅将军还是蛮期待的,对他手下那几百团练也是蛮尊重的。

谁知数日前有三百多湖匪跑到马岗抢了家富户,将军带着吃饱喝足的儿郎们雄赳赳地出去,结果不知怎的丢盔弃甲地又跑回来,大叫大嚷:「快关城门!」

闹得城里鸡飞狗跳。后来只有三、五十个湖匪来到城门口探头探脑一番,又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