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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那處偏僻的農莊,來了一輛馬車,馬車外面無甚裝飾,看上去極為普通。

馬車前後,有幾個年輕男子騎馬隨行。

一行人看起來像是普通較為富裕的人家走親訪友的樣子。

來到一個農家小院門前,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身形瘦削,但是脊背筆直,步履雖慢卻沉穩紮實,一襲灰袍,如若在旁人身上則會提增老氣,可是,在此人身上,卻更顯儒雅謙和,機具君子之風。

此人就是冀忞的舅舅,禮國公世子,李刕。

從李刕下車後,冀鋆一直目送着李刕走進院子里,眼中全是,怎麼形容呢,姑且算作“驚艷”吧!

冀鋆感覺自己好像頓時找到了前世那些“追星族”搖旗吶喊的感覺。

這就妥妥的“叔圈男神”啊!

還有個詞叫什麼來的,哦,對了!“叔圈天菜”!

就是用來形容如李刕這般的中年男子,有顏,有錢,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潛力無限,而又魅力無邊!

如果說三皇子也好,寧曉濤也好,雖然俊美無儔,或邪魅,或矜貴,但是,相比李刕卻多少差了點——味道。

那是經過歲月沉澱和戰爭洗禮的味道,周身上下,充滿着從容不迫,完美地詮釋着寵辱不驚!

難怪李宓說,

“等你見到就知道了。”

唉,難怪焦賢妃痴戀了李刕一輩子!

就是自己,啊,不是!

冀鋆記得自己有個小姐妹,曾經有一次在公園裡遇到過一位頂流叔圈男神在拍戲。

當時是淡季,公園裡沒有多少人,而那位“男神”也比較低調,且只是拍一段在公園裡等待線人的鏡頭,大概就是幾個“走位”,就可以結束,因此,沒有清場。

小姐妹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在不足三米的距離內見到了這位“男神”。

小姐妹整整激動了一個多月!

那麼近的距離啊!清楚地看到了“男神”掏出打火機,點煙,沉思,踱步,皺眉,吐煙圈……

哎呀!

小姐妹不厭其煩地跟着冀鋆絮叨了一個月,冀鋆怎麼也不能感同身受。

至於嗎?

面對冀鋆的波瀾不驚,小姐妹依然興緻不減,眼睛還是直冒小星星,一副陶醉的模樣道,

“你知道嗎?以前我一聽到“老夫少妻”的婚姻,特別不能理解,但是如今我理解了,假如,是跟這樣的男神在一起,“老夫少妻”就“老夫少妻”!我一百個願意!”

冀鋆記得自己當時無奈地將手裡的冰淇淋讓給了小姐妹——小姐妹的冰淇淋已經吃光,還沒有涼透沖昏頭腦的熱情啊!

此刻,冀鋆想,要是有杯冰水,就好了.

馬車裡,冀忞見冀鋆陷入了沉思,有些不安地道,

“堂姐,我還是讓舅舅來見了焦賢妃,你可是在怪我沒有堅持對焦賢妃的怨恨,以為我被焦賢妃三言兩語就哄騙住,忘記了從前的傷害?”

冀鋆回過神來,忙笑着回答道,

“沒有!怎麼會!其實,我是理解並支持的。見與不見焦賢妃,決定權在你的舅舅。我相信你不會如此輕易就忘記過去的傷痛,我記得一句話,忘記歷史等於背叛,我相信我的忞兒妹妹不會那般糊塗,不會那般是非不分,輕而易舉改變立場,經歷了那麼多還能重蹈覆轍,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冀忞放下心來,有點落寞地道,

“如果不是因為焦賢妃說知道陳甲的下落,我才不想告訴舅舅。我覺得讓焦賢妃帶着遺憾死去,是對她最大的懲罰!可惜,我還不得不幫她完成這個心愿。堂姐,我是不是很沒用?”

冀鋆知道冀忞鑽入了牛角尖,對焦賢妃的仇恨,使冀忞對跟焦賢妃的這個交易充滿了罪惡感。

冀鋆拍拍冀忞的肩膀笑道,

“你已經很厲害了!你能夠從焦賢妃的口中套出這麼重要的消息,多了不起啊!再者,忞兒,你要這樣想,其實,我覺得你舅舅同意來見焦賢妃,何嘗不是想將他們之間的恩怨做個了斷?”

冀忞猛地抬頭,雙眼瞬間張大,疑惑,瞭然,痛楚,一閃而過。

不管她是否告訴李刕,李刕都會知道焦賢妃的這個要求。

因此,是李刕也同樣想見焦賢妃。

房間內,焦賢妃已經服下了一些提神的藥物,同時,也求人為她梳洗打扮一番。

她知道自己如今容顏衰敗,怕是連福遠宮裡的粗鄙婆子都不如,但是,她還是不希望李刕見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

至少,臉上沒有灰漬,手上沒有泥垢,頭髮整齊,最好,別有白髮……

依稀從門外傳來一些久違的聲響……

馬車上,冀忞有點忐忑地問冀鋆道,

“堂姐,你說,我舅舅跟焦賢妃會說些什麼?你想聽聽去不?”

“啊?”冀鋆很是吃驚,

“不是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么?”

冀忞眨眨眼睛,無辜地道,

“是啊!難道你認為我舅舅能跟焦賢妃有什麼不合禮教的事情?”

見冀鋆茫然搖頭,冀忞又道,

“所以,有什麼不能聽的呢?”

冀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這樣解讀的?你確定不是在蒙我?

罷了,古往今來,八卦之火熊熊啊!

二人躡手躡腳地爬下馬車,又躡手躡腳繞過李宓等人朝房後走去。

“站住!”

身後傳來一聲斷喝。

二人只好轉身,笑嘻嘻地面對來人。李宓沉着臉,明知故問道,

“要去哪裡?”

冀忞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

“大表哥,我擔心,我擔心舅舅,那個,堂姐,是吧?”

冀鋆,“……”

哪個?沒這個台詞啊!

對上李宓有些不悅,有些委屈的目光,冀鋆心下一軟,象做錯事一般,低低地道,

“擔心,世子爺,被美色所誤……”

“哈哈哈!”周彪忍不住捂着嘴,肩膀直聳。

李宓的臉更黑了。

周桓忙接道,

“世子爺的身子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內功恢復得較快,耳力異於常人,你們這般去,怕是根本到不了跟前。”

冀鋆和冀忞一驚,瞬間大喜過望。冀鋆脫口而出,

“你們也想聽牆角?”

周桓,“……”

要不要這麼直白?

我們是純粹的幫忙好嗎?

房間內,李刕長身玉立,已經站在了焦賢妃的面前,焦賢妃的眸中已經溫柔成一潭春水。

李刕的聲音清朗溫潤,

“賢妃娘娘,本世子與你雖曾經議親,但是,你應該知道,並非因為本世子與你兩情相悅。當時,本世子碰巧救了你,但那是因為事出緊急,即使有冒犯之處也在所難免,何況,你我並無不妥。而侍郎府請裴尚書做媒,爹娘也未反對。而後來,聖上賜婚王氏,我禮國公府自覺對你不住,因此,曾經我父親曾經在聖上面前助你父親逃過三次懲處,否則,你以為,你爹爹為何資質平庸,才能不顯,卻又頻頻出錯,卻能在侍郎的位置上安安穩穩十餘年?”

焦賢妃顫聲道,

“難道不是因為你對我余情未了?世子?你可知,我知道國公爺為爹爹求情的時候我內心有多歡喜?世子,你心裡是有我的?是不是?”

焦賢妃伸出枯枝一樣的手臂,試圖抓住李刕的衣角,但旋即手臂徒勞地垂落,她這點力氣都要積蓄好久好久!

李刕絲毫未動,猶如高山之巔的皚皚白雪,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清冷,

“娘娘,您想多了!那是因為我禮國公府對你有些許愧疚之意,聖上也願意成全,卻不想令娘娘執念至此。如果娘娘一定認為我李刕接受聖上賜婚是有負於你,這些年,你通過王氏之手,害了我和我爹爹,禮國公府與你,我與你,也算兩清了。從今往後,沒有人虧欠你,我禮國公府也不虧欠你!我李刕與娘娘也再不相干!”

兩行清淚從焦賢妃塌陷的眼角滾下,心心念念的男子,溫潤如玉,言語卻冰寒徹骨。

“世子!”焦賢妃沙啞着聲音道,

“我知道你與王氏完全是因為聖上賜婚和父母之命,可是,王氏說你心中有個女子,那人既然不是我,我想知道那人是誰?我不想糊塗著離開這個世界。”

李刕微不可查地嘆口氣,

“你這又是何必?”

焦賢妃哀求道,

“世子,我已經把陳甲的下落告訴了你,求你看在我愛你這麼多年,求你看在我為了你委曲求全,看在我為了你,撫養容貌酷似你的五皇子,求你看在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你可知道,我在宮裡的每一天,都是因為想你,念你,才能有盼頭活下去!世子!”

焦賢妃聲音凄楚,最後泣不成聲。

李刕的身形依然未動,房間內只有焦賢妃的啜泣聲。

窗外,幾個人也屏氣凝神等着接下來的事情。

李刕抬腳上前一步,略低下身,輕輕蠕動嘴唇,吐出了一個名字……

焦賢妃聞言,猶如五雷轟頂,整個人呆若木雞!雙眼瞬間沒了光彩,好像黑夜中的燭火驟然熄滅!

一行鼻涕流了下來,直直垂落到衣襟上,焦賢妃猶然不覺。

李刕後退一步,朝焦賢妃略低頭示意,隨即轉身走出房間。

身後,傳來焦賢妃凄厲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