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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一个管事嬷嬷,对内侍们的事亦没有那么深的了解,便干脆让小于公公进来答。

「小的答不上,但小的可以去问问干爹。」

有小于公公,自然也就有于公公。

林云嫣跟徐简说宫里人爱认亲,还真不是虚话。

那位于公公从前一直是中宫的大总管,颇受娘娘信任。

直到定国寺噩耗传来,娘娘恍惚间失足、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于公公急得一推、没让娘娘跌倒,自己反而滚了一遭,性命无忧,就是腿脚不利索了。

之后把事情交给了小于公公,于公公出宫养老。

娘娘给了大笔银钱,这么多年逢年过节的也会让小于公公去探望探望。

「等马嬷嬷从御药房回来,你跟着云嫣一道出宫,去打听打听这事,」皇太后拍板,「赶在那之前,你先亲自去找曹公公,把那什幺小耗子的事告诉他,让他查来去。」

小于公公应下来。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面等消息,林云嫣一面陪皇太后说话。

皇太后靠着引枕,眉宇间虽有疲色,但眼神依旧坚定:「倒不是哀家信不信晋王的事,只不过比起永济宫里那个,晋王行事更妥帖些。

当年先帝处罚他们,贬李汨为庶民是以罚为主,杀鸡儆猴。

可幽禁李浚,固然有李浚咄咄逼人的缘由在先,但更紧要的是,李浚疯起来不管不顾的。

圣上是个敦厚性子,又是做弟弟的,先帝担心他压不住李浚,这才把人送进了永济宫。

没动其他儿子,一来舍不得、心也软了,再怎么说天家无亲情,也是儿子对老子、兄弟对兄弟,当父亲的对儿子下死手的总归还是少些,先帝临终前尤其心软。

二来,大局已定,除了李浚那叫人吃不准的脾气,其他人也都自顾自收手了。

步子迈得太绝,看起来是果决,实则也会人心惶惶。」

林云嫣明白皇太后的意思。

皇子争权,皇子是旗帜,也是靶子,可卷在里头的不止有那面旗,还有摇旗的敲鼓的呐喊的,簪缨勋贵官员世家。

动了旗,动不动其他人?

一连串拔起来,可有足够的合适人选补上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圣上新帝登基,三把火要是没烧好,容易烧到自己身上。

更何况,除了金銮殿里的勾心斗角,彼时天下还面临了匪患和饥荒,之前数年天灾下,老百姓疾苦,实在经不住更多动荡了。

这也是彼时先帝爷临终求稳,皇太后推举圣上且支持他维稳的原因。

「此一时,彼一时,」林云嫣道,「当初是利弊之下选择平稳过渡,只把抢功最凶的李汨和行事难料的李浚处置了。

从圣上登基这十几年的成果来看,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若那些心思不纯之人放下了旧日恩怨,想闲散就闲散,想为朝廷出力就出力,那这条路继续这么走着也没有任何问题。

偏就是有人藏了十几年,到现在都不愿意放弃。

您想,那王六年、道衡,还有大殿下身边被曹公公揪出来的几个内侍,他们想做什么?

不就是因为圣上只有大殿下这么一个年长些的儿子,又十分偏爱,只要教坏了、养废了大殿下,余下的小殿下们就能由着他揉圆搓扁了吗?

我要是他,我就继续潜伏着。

等您往后身体不好、不能给圣上压阵了,或者连圣上都身体欠安了,就用些手段杀一些忠心耿耿的朝臣。

是了,没抓到王六年的话,英国公都还在金銮殿里掷地有声呢,彼此配合着能给多少

忠臣泼脏水?

等厉害的臣子们都不能反抗了,一脚踢开没用了的大殿下,再立个小的、他摄政几年,取而代之。

好在,没有让他心想事成,英国公死了,圣上起码砍了他一条胳膊。

这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若能彻底揪出来,还是要乘胜追击。

毕竟不是当年了,百姓安居乐业,朝臣们即便有些小心思,追随的也是几位小殿下,莫名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他们也着急。」

那番预设,并非林云嫣危言耸听。

那是她经历过一回的命运。

靠着李汨的那两箱金砖,安逸伯府、定北侯府、诚意伯府陆续被抄没,后又抄到了辅国公府。

林云嫣与徐简被迫离京后,京中倒下的勋贵又有好几家。

李邵看着顺风顺水、指哪杀哪,但最后的结果也能都预见了。

皇太后听得心有戚戚然。

争权夺利必见血,她不是什么纯良的老太太,她见识过的事儿也多了。

可见过、经历过,不等于她喜欢,她愿意。

她喜欢的是天下平顺,是国泰民安。

「云嫣说的是,」皇太后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如今还念着那把椅子、十几年都想不开的,那就不必想开了。」

只有死这么一条路。

李浚那里自然得盯着,只要别疯到永济宫外头来。

而另一个「真凶」……

「既然查了就查仔细,若不是晋王,自不能污蔑他,若真是他……」皇太后抿了抿唇。

当着林云嫣的面,皇太后没有放狠话,但她心里下了决定。

她不会放过那个真凶。

另一厢,御药房里,提督太监方公公请马嬷嬷借一步说话。

「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他低声道,「你与我交个底,这回不会又扯到大殿下那里去吧?」

马嬷嬷笑了起来:「哪里的话,我就来拿些药材,再翻翻郡主以前用药的旧档,不与其他人有干系。」

方公公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想了想,亲自带人去库房。

打发了守门的小太监,他开了门,搬了把杌子坐在外头守着,不跟进去,也不多问。

马嬷嬷道了声谢。

宫里能有一席之地的,全是人精。

架子高,档案多,马嬷嬷先找到了董妃娘娘的那一份,仔仔细细把她从病倒到咽气的三个月的记录都看了一遍,而后又去找章选侍的那份。

只是,几个架子来来回回转了转,并无发现。

没办法,马嬷嬷只好把方公公叫进来。

「先帝早年间的嫔妃用药的旧档,我怎得寻不到?」

方公公苦着脸看她。

马嬷嬷讪笑:「既是老交情了,这点儿方便……」

方公公无奈。

转念想想,先帝早年间的,大抵是皇太后想看了,毕竟郡主才这个年纪,除了如今还健在的几位,她谁也不认得。

既是皇太后要的,他哪里能拒绝?

「你直说吧,要找谁的?」方公公问。

「章选侍。」马嬷嬷道。

「谁?」方公公一时没想起来,「一个选侍,可别是连御医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晋王爷的生母,平安生了个皇子的,岂会没有留档。」马嬷嬷道。

方公公对上号了,自个儿往架子上看了两眼,道:「她走得很早是吧?这都多少年了,早收拢着挪去别处了,架子上定寻不到。」

马嬷嬷问:「挪哪儿去了?这事儿要紧,还不能张扬……」

「你也晓得,太兴二十六年时,咱们御药房搬过一回,」方公公道,「那些古早的旧档当时一块收拢着,好像是放对面那库房了吧?那里头可不是这么一个个架子,全堆在一块了,你让我找,还不惊动人,那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