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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銀敲定,沈瑾也不含糊,人未離開祠堂便即遣管家回去取商鋪田莊地契,與各房交涉具體賠償事宜,不足之數也揮筆寫就欠據。

對於收欠條,沈氏族人還是有頗多不滿的。

雖然就今日種種來看,狀元公說話肯定是算數,但大家心裡明白,誰也不可能拿着欠條去跟狀元公催債,就看狀元公他日能否自覺主動的還銀子。

另有一種想法,在族人竊竊私語中流轉開來,那便是趕緊判了賀家的罪,罰沒了賀家才好,就算不賠旁人,賠回四房那二十萬兩銀子的織廠,足夠狀元公賠付族人了。

賀老太太如果曉得自己那盼着沈家內訌一團散沙的計策反倒讓沈家人齊心協力起來——一起盼着賀家倒台,她非氣厥過去不可。

該審的審了,該罰的罰了,為給狀元公留面子,沈源的杖刑自是不能當著眾族人面前行刑,擬稍後由各房宗子以及各位族老監督施刑。

沈琦正待要開口這分宗後的第一場族會結束,三房沈涌和九房太爺齊齊起身叫停。

九房太爺猜到沈涌是為著沈玲記回族譜的事,因心知沈洲在場,這事兒只怕還有得掰扯,生怕誤了自己的事兒,便搶先道:“族長,璐哥兒是儉義堂宗子,他的事兒也是族中的事兒,你可要給一句準話!”

這是糾纏沈理未果,又來糾纏族裡,老爺子盤算的倒也好,沈琦只是舉人,還有沈瑛呢,沈瑛雖然在家丁憂,可在京為官許久總有些人脈關係。就算沒關係,族裡發話,沈理也不能不理會沈璐的事兒。

三房沈湖一聽,忙連聲道:“珠哥兒的事兒族裡不能不管!”

沈琦微皺眉頭,冷聲道:“先前理六哥已經說過,他二人只是‘人證’!若是蒙冤族裡必是要管到底的,然只是去作證,欽差也未有旁的話,族裡也就只能多遣人打聽着,待那邊有了什麼話再行應對。”

九房太爺全然不理,就盯着沈琦要個承諾:“琦哥兒,你就給我一句話,無論如何,總要讓他全須全尾的回來。”

沈琦反問道:“他是‘人證’,太爺怎就曉得他不能全須全尾回來?”

這話問得九房太爺一窩脖,是啊,沈璐到底做了什麼,九房太爺最是清楚,若非清楚,他也不會這樣擔心,哪裡只是“人證”,這“人證”是隨時能變成“罪人”的。

九房太爺又轉頭去盯着沈理和沈瑞,這兩人知道沈珠到底做了什麼。

“六哥兒……”九房太爺只好又開口喚沈理,道:“族長和眾族親都在這兒,你是九房的人,族裡不管璐哥兒你卻不能不管!”

“族裡幾時說不管沈璐?”沈理沉下臉來,“那太爺您說,他是人證身份,族裡能做什麼?我能做些什麼?”

九房太爺再次被噎住。自然是讓沈理去找人脈、走關係、花銀子把沈璐給救出來——他想是這樣想,九房內關起門來也可以說,卻是不能在全族面前這樣講。

九房太爺索性耍起無賴來,“你總有辦法,我老了,就這一個承重孫,我只要我的璐哥兒全須全尾回來!”

沈理怒極而笑:“太爺太高看我!”

沈瑞忙來給沈理解圍,“太爺,如今璐大哥是人證,本來沒什麼事兒,可若是這會兒族裡就頻頻去衙門打點走動,反倒讓人疑心他做了什麼,怎的族人如此緊張。這若是惹得欽差生疑,再上刑訊,豈不連累璐大哥?還是族長說的對,如今,當靜觀其變才穩妥。”

九房太爺一呆,倒沒想到此處,又有些後怕。

孫子什麼樣老爺子太清楚,哪裡是能吃住刑的,若欽差本來沒疑心他,自己這邊再露出馬腳,欽差一刑訊璐哥兒,那就徹底完了。

九房太爺不再糾纏,擦了擦額頭虛汗,猶不甘心的去討那保證,道:“族中,可不能不管璐哥兒。”

沈瑞笑眯眯道:“太爺,族長方才說了,若是蒙冤,族中是要管到底的。”他舌頭一轉,打了個埋伏,這沈璐、沈珠都是自作孽,可就不可能“蒙冤”。

九房太爺就是聽出來了也無法,只得唉聲嘆氣。

沈湖是壓根沒聽出來,只覺得兒子是蒙冤的,便也要了句保證必須管沈珠到底,這才不鬧。

沈涌方才沒搶上話,見此事也告一段落,連忙出來道:“如今通倭官司已經了結,族中亦有了公議,我那玲哥兒實屬無辜枉死,族譜這邊,還請族長添上一筆,也好早日讓他入土為安。”

說著,沈涌又去看瀋海,先前他可是和瀋海達成一致。誰曉得瀋海的族長丟了,不過現下瀋海是族老,也不是說不上話的。

然而瀋海卻是跟沒聽着一樣,只低頭望着地上青磚,瞧也不瞧沈涌。

場上其他人聞言,都或多或少露出譏誚神色來。

沈洲更是黑了臉,出事時將親生兒子除了族,甚至不惜去衙門報備,生怕沾上一星半點兒,這會兒有了官判撫恤,又急慌慌回來裝好父親,恁是無恥!

不待族長沈琦發話,沈洲已開口道:“我竟不知,這族譜是想除就除,想加就加的!”

沈涌有些尷尬,不過沈洲、沈理的發難都在他預料之中,早想好了說辭,當下便道:“之前有官司在,怕拖累合族,才不得已將玲哥兒除族。可他到底是沈家血脈,如今已經洗脫冤情,理當埋骨沈家福地。洲二哥啊,玲哥兒在你跟前伺候了幾年,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亦有苦勞,二哥你難道忍心看着他做那沒了根本的孤魂野鬼?”

不提共處那段還好,一提起來,沈洲真是錐心般痛,看向沈涌的目光更添寒意,“休提當初!當初是你親手寫下文書,玲哥兒娶親、前程等事悉聽安排,絕不插手,為何又佯作嫡母生病誆他回來?!若不是你夫妻不安好心,拿了虧空的鋪子給他,玲哥兒怎會結交什麼閩商,因而蒙冤入獄?害他入獄,你們倒是撇個乾淨,還狠心將他除族!若非你棄了他,他又怎會含冤殞命!”

沈洲越說越惱,沈涌是越聽越尷尬,不免轉頭向瀋海求援,“海大哥,你倒是為我說句話,咱們先前說好的……”

沈洲聞言去看瀋海,雖見瀋海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可也猜到沈涌之所以敢來提,定是先與前族長瀋海商量妥了的,心下更是惱怒,搶先冷冷道:“原來是海大哥與他撐腰,這除族記籍原來是族長一言而定。”

瀋海本就惱恨沈洲‘沈理,又這樣被沈洲當面譏諷,立時恨起沈涌拖他下水,早忘了先前與沈涌商定的那些,直罵道:“先前我就與你說了,除族記籍豈是兒戲,你心疼兒子,也不是這麼個疼法,你問我做什麼?當去問問新族長,怎樣秉公處置才妥當!”

三兩句間,就把這事兒丟給了新族長。

沈還還心下暗恨,這事兒,左邊是族規,右邊是血脈,就看你琦小子怎樣個“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