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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到了臨頭之際,丹歌的體味也多了起來,他見黑貓還沒有道別的意思,顯然那老人還沒有故去。卯時,說起來也是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呢!他糾結了半晌,一直望着黑貓,不知如何作聲,而黑貓恰似有察覺地扭過頭來看向丹歌。

四目相對,丹歌發覺黑貓懂了自己的意思,更是贊同自己的做法。他朝着黑貓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

“唉。”丹歌悠悠嘆了一聲,從房頂上落了下來,他還是決定要在這一位老人的臨終之際,和老人見上一面。也許不須多做什麼,或許話也不用多說,只目送他故去就好。在他的思索里,或者說是在子規猜測的“饋天”計劃之中,這老人一定扮演者類似於救世主般的角色。

丹歌在心內常以救世主自居,而他這個救世主應該向過去的救世主道個別,也許還要繼承一些精神,或者送往一份感思。無論如何,他都該見上一面。

他緩緩走到了門前,卻又糾結起來,他是該敲門,還是該推門。敲門才合乎禮節,但門內奄奄一息的老人還能起身開門嗎?也許應一聲都是困難。推門才為老人着想,但顯然不請自入,不是他一個君子所為。

黑貓在屋頂道:“再猶疑。老先生可沒了。”

丹歌的心一緊,伸手正要敲門,門內已經有話音傳來,“進來吧,我等候多時了。”

“等候多時了?”丹歌聽得一愣,他推開了屋門,走進了屋內。屋內亮着一盞昏黃的燈,燈下一個黃白的帳,賬內一方矮床,床上一簾暗黃的席,席上人身着素白衣服,但常未漿洗,稍顯灰黃,裹在衣服之內的一位老人靠在淡黃的枕上,面色蠟黃一片。

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這屋內赫然通黃一色!

這老人本是將死之人,但眉目中的神情,卻看不出渾濁之意,這老者便是死,也是清清明明的。

丹歌躬身行禮,而後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您……,等候多時了?”

老者一笑,道:“不要以為我將死之人,就是枯老到無法動作,智商衰弱,五感閉塞。如那頂上的姑娘所言,我是天定的死,不是自然的衰亡。我覺着我還能活個三二十年,但顯然是老天不給機會了。而你們在屋頂上的所言,我可聽得清清楚楚。

“我更知悉了你的不平凡,我這一死如果要追尋個禍首,想來必非你莫屬了。哈哈哈哈。”

丹歌臉上掛着歉疚之意,一拱手,道:“老先生……”

“這是玩笑話!”老者擺了擺手,道,“我可不想再活了!可我還受人所託,不能早死。今天我對你能有個交付,而且適逢死期,可說是雙喜臨門!唉,活夠了!那些個人一個個都是短命鬼,卻捨不得死,盼着要看個結果。

“我不想看結果,結果我卻長了命,可惜活了這麼長,還是沒有見到結果,就要走了。”

丹歌問道:“結果?”

“怎麼,你不懂?我雖然受了緘口之禮,但在這生命最後,蹦出幾個字兒來應是不要緊吧。”老者笑道,“我風家那布局……,還有你再看我這裡里外外上上下下的顏色,不像是那畫面里的小黃人兒么?”

丹歌明眸一亮,道:“老先生!”

“哎!只說這麼多!”老者笑道,“留我具全屍!我可不要被雷霆劈成焦炭!”

“那……”丹歌心思活泛起來,“那不如我問您答,只需搖頭點頭即可!”

“你很聰明啊!”老者道,“可我到了這臨終之際,過往的事情稍稍提一提還算可以,要是深究,我卻沒有興緻。我既然看不到結果,我也就不能知道我們過去做的事情做得到底有沒有意義呢!如果那是沒有意義的折騰,我此時的炫耀,不是往後你們的笑談了嗎?

“我雖不懼死,但總懼身後留下濁名啊。我是唯二能悄然離去的了,其他的那十個人都是風家的大名頭,到時候結果顯示我們的辛苦是白費,他們勢必被嘲笑,卻不礙我的事兒。你可不要透露我的任何訊息啊!

“作為交換,我願意告訴你,這唯二能悄然離去的人,除了我,那一位是誰!”

“老先生。”丹歌有些哭笑不得。

老者一撇嘴,“你不願聽,我也要說!就是他折磨了我這麼許久!他死前給了我一份差事,讓我臨終之際把一樣兒東西傳遞給後人!那老傢伙賊得很,愣是沒讓我就隨他一塊兒去了!那傢伙,哼,就是風家觀象台的上一任管事!”

丹歌眼睛一亮,“那他托您傳遞的那樣兒東西……”莫不是觀象台對大火星的觀測記載?

“哼!那等強讓人活,不許人死的壞東西,我管他是啥!”老者伸手一指,旁邊的桌角,“吶,就在那兒墊着呢!”

丹歌隨之一望,就見那桌角沒了一截,下面墊着一個木匣子,丹歌呼了口氣,看起來,那記載應當還是保存完好。

老者道:“唔!那木匣是我的!你取了裡面的東西,這木匣還需還我,它給我做個陪葬!”

“好!”丹歌應着笑了起來,這老者嘴上說著狠,其實對於那觀象台前任管事的託付,可說是非常上心。丹歌打開了木匣,從當中取出了兩頁紙來,紙張保存十分完好。丹歌把紙一卷,揣到了兜里,隨後把木匣遞給了老者。

“哎,好!”老者接過了木匣,拿衣袖好生擦了擦,“這東西有些年頭了,還是老家主送給我的!我看着它呀,心情又好了不少。我現在勉為其難能回答一個我力所能及的問題,你問吧。”

丹歌心中正有一問,“我們推測,和您一道的那十二人中,有八位長老還有老家主,剩下三人中有您還有那位觀象台的前管事。可還有一人並不知曉啊。”

“嗨,我不都說了,除了我和那老傢伙,餘下的十個人都有大名聲,你們只需一查不就知道了?!這個你想知道啊,我還偏不願告訴呢!老人家嘛,得給後來人留一點可待挖掘的寶藏,雖然只是個人名兒。”老者說著,朝着丹歌挑眉一笑。

丹歌也是無奈,道:“那……”

“哎!”老者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橫在了丹歌的面前,他道,“問題雖然沒點明,但算是答過了!你不能問了!”

“好吧。”丹歌無奈,早知道如此,他就問個好答的了。

“你既問過了我,當我問你了!”老者一指屋頂,問道,“屋頂上那女孩兒和你什麼關係呀?一言不fālèng是和你待了好久竟沒有怨言,悶得我都以為你們倆悄沒聲兒地遁走了呢!”

丹歌暗嘆這老者臨死了好似也不正經啊,還關心這些個八卦吶!而這個問題還頗有些棘手,丹歌想了又想,他可還沒見過黑貓的真面貌呢!而在沒有見到真容之前,他的所有回答都顯得輕率。想到這裡,丹歌只覺着自己好像在談網戀一樣,而網戀對象的頭像是一隻黑貓。

“網戀,呵,多貼切呀!”丹歌自嘲着笑道,他卻沒有勇氣讓黑貓顯露一下真形,“畢竟網戀奔現,首先考慮的就是顏值……,嘖嘖嘖,是我膚淺了嗎?”丹歌捏了捏臉,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老者問道:“想什麼呢?問你話你倒是答呀!”

“這……,您給我留了個寶藏,我也給你留一個吧!”丹歌笑道。

老者罵道:“我都要死了!你給我留什麼寶藏!我有解開的那一天嗎?”

丹歌一笑,指着屋頂,道:“您一路上問問她不就知道了?您問出什麼來,記得遙遙地給我托個夢。”

“哦。敢情你自己都不清楚!”老者這時候懂了,“嘖嘖嘖,小子,你還是嫩吶!男孩不主動,女孩子哪有送上門兒的!想當年……”老者一拍胸脯,本想顯耀當年的往事,卻不知這一拍之下,心胸一陷,張開的大口未合,已是呼吸頓失,就這般突然地死去了!

丹歌攤手,這老者死得太突然了,按理說這都可歸類為zìshā!

此時已到清晨,日光投射,天地陽氣上升,於是天地陰魂便是修行者也難以見到。可丹歌卻能在這屋中看到老者飄然而起的陰魂,他也有些奇怪。等再細看,原來從那屋頂探下來一根虛實難分的貓尾,在貓尾之後,正吊著老者的魂靈。

老者的陰魂在屋頂處苦着臉道:“哎喲,下輩子,這捶胸頓足的動作我可是不做了!我正待講我往日的榮耀時刻呢!卻誰知這一世的人間體驗卡就此到期了!”

黑貓清冷的聲音透過了屋頂傳來,“也不必悲傷,我帶你去地府續費一波,走上一遭就能再來到人間了。”

“好吧!”老者高高地在上空點了點頭,向丹歌道別,“小傢伙兒,我走了。到天上那東西有了結果的那一天,給我燒份兒紙,告我一聲兒啊!”

“好!”丹歌拱手,道,“您保重!”他說著見屋頂上鑽下個貓頭來,他知道,黑貓也是要離開了,他揮揮手,“你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