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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我想我肯定會嚇得緊閉房門縮成一團。

但我畢竟已經經歷過更加恐怖的事件,所以我很快起身,重新拉亮電燈,出去查看那聲音究竟是從何處發出。

可一旦站起身來了,那個聲音便聽不太清楚,我幾間房子挨個去找,都沒能找到。

我甚至打開後門,到房子後邊觀察了一下。

後門就開在掛着天師畫像的那面牆壁左側、也就是大睡房的那一側。

後門以左,緊靠着房間外牆,加蓋了半間房子充當廚房。

廚房門上同樣掛有鐵鎖,我沒有打開鐵鎖進去查看,但我可以確定,廚房裡邊什麼動靜也沒有。

另外在房間右側遠在牆角的位子,用木板搭了一間廁所。

我去廁所方便了一下,之後回進房門,將門閂閂好,重新進入大睡房,關上電燈在木板上躺下。

可是剛一躺下,那種嗚嗚咽咽的聲音,就再次傳進我的耳朵。

真的很像是一個女人,細細低低的在哭泣。

我想起黃莉莉的那個兒子,堅稱他老爸李耕殺過一個人,甚至因此綁架了他的親妹妹。

莫非李耕殺的,是個女人?

因為那女人冤魂不散,所以才會在晚上,發出這細細低低的哭泣聲?

這樣的想法,倘若換了其他人,肯定會即刻起身,那怕是連夜趕回縣城去,也不敢繼續在這荒僻老舊的房子里睡。

但我之前曾經遇到過一個含冤屈死的女鬼,那女鬼不僅沒有害過我,反而一而再地救過我命,甚至與我發展過一段至今仍令我無法忘懷的人鬼戀情。

所以我雖有驚栗,卻並不十分恐懼。

反而,我在心裡暗暗祝禱:如果這間屋子裡,當真是有冤死的鬼魂,那就在今天夜裡,入我夢來訴說冤情。

抱着這種想法,我心思安定,很快就沉入睡夢。

只可惜我一夜睡到大天亮,並沒有女鬼入我夢來,也沒有再發生任何驚悚之事。

到第二天一早,我用自帶的漱口水漱了口,又用濕巾簡單擦了一下臉,便出門去鋸木廠細緻勘察。

鋸木廠只是一個簡單的棚屋,基本上四面通透,所以到了白天,鋸木廠內的所有景物,都清晰入眼。

但黃莉莉講述的那件夜半驚魂的事情,是發生在八年之前。

別說鋸木廠內所有能用的東西都已被拆走,即便這八年之間所有物品保持不動,山風的侵蝕、以及歲月的灰塵,也會將當年的蛛絲馬跡,全部消除。

所以老實說,我對於能夠尋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並不抱太大希望。

不過我還是很仔細地將鋸木廠內角角落落,全都搜索了一遍。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在一個角落處,一堆廢舊木頭的縫隙之間,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那玻璃瓶一看就是裝藥丸的那種小瓶子。

只不過貼在瓷瓶外邊的說明書已經被清洗乾淨,透過微微泛綠的透明瓶體,可以看到瓷瓶之內,裝着一些黑色的、好像破碎線頭樣的東西。

而我心中,忽然就湧出了一個念頭:這個玻璃瓶,很可能是證明八年前的晚上,確實發生過“夜半驚魂”的重要物證。

可我不敢打開瓶蓋以證明我的推論正確,因為八年的時間過去,一旦我打開瓶蓋,不管裡邊的東西是什麼,都會即刻化為粉塵。

所以我小心翼翼將那個玻璃瓶收進我的背包,之後我便下了山樑,循着記憶去往李家村。

昨天從李家人嘴裡沒能問出任何事情,所以今天我一進村子,不再去找李家人,而是跟其他人打聽李耕夫妻、以及他們家小孩兒的事情。

村裡人人都說李耕跟他老婆的感情很好。可是當我提到李耕的兒子,年紀輕的不太清楚,年紀長的就三緘其口不願多說。

那就愈發讓我感覺到,李耕夫妻跟他們兒子之間,確確實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後來我看見有兩個女人坐在山坡上,正一邊說話一邊照看兩個小孩兒。

我走過去拿了包餅乾分給倆小孩兒,那兩個女人總算是打開話匣子,我問什麼,她們就說什麼。

“你要問李耕的那個兒子呀,還真是沒人敢跟你說!”其中姓聶的女人開口就這樣說。

“為什麼?”我含笑追問,盡量溫和。

姓聶的女人撇一撇嘴,兩眼瞅着另外一個也是姓李的女人,似乎在詢問她該不該說。

姓李的女人嘆一口氣,說道:“李耕算是我的堂哥,他那個兒子叫小強。平時很乖的,從來不哭不鬧,而且見人就笑!那麼小的年紀,叔叔阿姨叫得可親熱了!可是……有時候他會突然發瘋,比如用牙咬他爸,用手撓他爸!我就親眼見過,有一回他爸正坐着跟人說話,他突然從廚房裡端出一碗滾燙的開水,一下子潑到了他爸身上!那時候將要過夏天,身上衣服穿得少,他爸的皮都快燙掉了!氣得他爸回頭打了他一巴掌,那小孩兒居然也不哭,而且還在笑!”

姓李的女人忽然瑟縮了一下,好像回想起那孩子的笑,有點發憷一樣。

姓聶的女人忍不住插口,說道:“還有呢!我聽說他曾經趁着他爸睡覺的時候,拿了把剪刀差點把他爸的眼睛都扎瞎了!到如今李耕眼角還有一塊疤,那就是他扎的!若不是他平素實在是乖巧可愛,他家裡人早就把他送人了,所以我們村裡人都說……”

姓聶的女人說到這兒,再次住口看着姓李的。

姓李的苦笑接口,說道:“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村裡人都知道!因為他突然發瘋的時候會很嚇人,害了他爸他不哭,還會嘿嘿笑!所以村裡人都說他是……鬼上身了,李家為這個還請了好幾回神婆來驅邪,都不管用!”

姓李的搖頭不止。

姓聶的意猶未盡,緊接着又道:“連神婆都說,是李耕上輩子欠了孽債,所以才會有一個冤魂纏着他們家孩子不放,並且想方設法謀害李耕!村裡人早就勸李耕把孩子送人算了,李耕跟黃莉莉偏偏捨不得,結果,終於把李耕半隻手都搭進去了!”

我聽着心裡有些糊塗,雖然這個叫小強的孩子“發瘋”的時候的確很像是鬼上身,但,真的會像神婆說的那樣,是李耕上輩子欠下孽債,所以有冤魂找到他這輩子來討債了嗎?

人生真的會有上輩子嗎?

如果有,為什麼李耕轉世投胎,這個冤魂卻沒有?

難道這個冤魂陰魂不散,就等着要找李耕的這輩子報仇?

“如果李耕當真上輩子欠了孽債,為什麼這個冤魂不直接上李耕的身,讓李耕自殘自虐豈不更痛快?”我忍不住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兩個女人相互一望,姓聶的女人說道:“你們城裡人不信鬼神,所以有些道理不明白!有些人從小到大陽氣盛,鬼魂之類躲都躲不及,比如李耕,你應該見過他本人吧,雄赳赳氣昂昂的,鬼魂哪敢上他的身啊?只有那些出生時辰不好、陰氣過盛的人,才容易招鬼!”

她這種解釋倒也能夠說得過去。

所以我很快轉移話題,問出最具有衝擊力的那個問題。

“李耕的那個兒子說李耕殺過人,你們覺得呢?”

兩個女人稍稍一愣,幾乎是異口同聲說道:“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姓聶的女人主動閉嘴,姓李的女人說道:“我堂哥是多好的一個人啊!本人又能幹,對人又熱心,不管誰請他幫忙都不會推辭!而且他老早開了個鋸木廠,比我們村裡的其他男人都能掙錢!他老婆黃莉莉又漂亮,你說他殺人圖什麼?”

“是啊是啊,而且這遠遠近近沒聽說有人不見了啊!他要殺了人,總得有人不見了吧?”姓聶的女人也跟着幫腔。

我自己心裡琢磨一下,感覺所有的癥結,還是在那個孩子身上。

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鬼上身,只能在見到孩子之後,再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