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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七月底,下起雨來。.陰雨綿綿,直到八月初四才停。

過來本司胡同幫忙的全福人是金吾衛前衛指揮使陳雲生的長媳石氏,她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端莊,辦事利索,是個十分能幹的女子。

她笑着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直在擔心這雨會下個不停,這下可好了,停了雨,明天正好送嫁妝。”又道:“這日子是誰選的?像算準了似的!”嘖嘖稱奇。

是母親選的。

不過是隨手翻了個最近的日子,不曾想竟然久雨而停。

傅庭筠聽老一輩的人說過,送嫁前颳風下雨,成親後風和日麗,是最好的日子——颳風下雨象徵著從前的苦難和不如意,風和日雨象徵著以後的順利和圓滿,寓意着從前的種種苦難和不如意都隨着出嫁而煙消雲散,以後的日子只有幸福和美滿。最怕是送嫁前風和日麗,成親後颳風下雨,那就寓意着從前的幸福歡笑都像那好天氣似的一去不復返,以後的生活會充滿了種種的困難和風波。

難道她和趙凌就要苦盡甘來了?

她不由抿了嘴笑。

又凋說的是自己的婚事,她不好多說什麼,親自奉了杯茶給陳石

幾天下來,陳石氏和傅庭筠等人已經有些熟絡,她笑連稱“不敢當”,站起身來接了茶盅。

傅庭筠要嫁的人和她公公是同僚.,而且品階相當,她的丈夫卻不過是個校衛罷了。何況來時公公曾反覆叮嚀,請她去做全福人,是皇上在潛邸里的軍師先生的意思,讓她到了本司胡同,務必要用心打點婚事。說不定以後他甚至是她的丈夫還要先生。

想到這裡,她略一猶豫,支了正端着點心攢盒過來的雨微:“東西我都清點齊了只等着史家胡同那邊來催妝了。”她拿出嫁妝單子遞給雨微,“你是要跟着陪嫁過去的,又細心,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幫我對一對一來看看我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二來等小姐嫁過去,你也好幫着把東西都收到庫房裡。”

傅庭筠陪嫁的東西並不多,一些古董字畫什麼的,都是從趙凌那裡拿過來的,很貴重。

雨微覺得陳石氏的話有道理,笑着應了去了隔壁放嫁妝的廂房。

陳石氏就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畫冊遞給了傅庭筠,低聲道:“你看看,新婚之夜用得着!”

傅庭筠當時臉就紅了。*.

六嬸嬸也曾這樣塞了本畫冊給她,還細細地跟她講了半天...

傅庭筠胡亂地應了一聲,把畫冊收了起來。

陳石氏見她好像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似的,不由暗暗奇怪,提醒她:“你就不看看是什麼?”又道,“趁着我在這裡有些事也正好和你說說。”

“不,不用了。”這種事,她當時都沒有勇氣問六嬸嬸去討論何況是才剛剛認識不久的陳石氏?“我還有話想問問嫂嫂,”她沒話找話道,“我聽說嫁妝送過去了,都會放在正屋前的院子里供大家以看,正是宴請的時候,聽說還搭了台唱戲,人多手雜的,要是嫁妝丟了怎麼辦?”

她出宮沒幾天懿旨就到了。趙凌那邊賞了對桌屏,她沒有看見,她這邊賞了福祿壽三翁正是出嫁第一台用的東西。她可以想象這樣的嫁妝一路抬到史家胡同將是何等的熱鬧風光。

陳石氏覺得自己挺直理解傅庭筠的心情的。

不說別的,就是傅庭筠匣子里的那些首飾,蓮子米大小的珍珠,紅得像能滴得出血的紅石寶,隨着光線始終閃爍着一道璀璨光芒的貓眼石,就不下兩千兩銀子。更不要說那些宋書端硯了。

她忙笑道:“我會跟着去鋪床到時候會把嫁妝單子交給那邊的人福人,她會派人在一旁守着,決不會讓人隨手摸了去的。”又道,“何況小姐還要派一個貼身的跟着我一起過去,她會在史家胡同過一夜,熟悉熟悉環境,等您過去了,她也好幫着端茶送水。”說起這些事,她不禁問道:“不知道您準備讓誰跟着我一塊過去?”

“珍珠吧!”傅庭筠笑道,“我出嫁後,這邊還要雨微幫着收拾收拾。她年紀大一些,遇到事也知道怎麼拿主意。”

到時候東西都搬了過去,她只要穿戴整齊地坐着轎子嫁過去就行了,可滿地的鞭炮渣子,借了孫家的桌椅板凳什麼的,都要清點還給孫家。

“這樣也好!”陳石氏笑道,“我蔻兒年紀雖小,卻機靈乖巧......”

兩人的話題終於轉到了出嫁的相關事宜上,傅庭筠不由暗暗地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史家胡同那邊來催嫁,領頭的竟然是陌毅。

他站在院子里嘻嘻笑道:“我可是出了大力的,新媳婦進了門,可別忘了親手整桌好吃的犒勞犒勞我們!”

傅庭筠在屋裡紅着臉“呸”了他一聲。

因為吉時是晚上的亥時,傅庭筠這邊不過是給鄰居們發了些喜糖,桌了兩桌酒,她睡到卯時才起來,陳石氏親自幫她絞了面,梳了頭,蔻兒端了蓮子百合湯進來服侍傅庭筠吃過後,換了嫁衣,已到了下午的酉時。

或者有心結,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傅庭筠出嫁,雨微只在外面幫忙,並不插手她屋裡的事。

陳石氏吩咐蔻兒去給傅庭筠下碗面:“隔得不遠,轉眼就到,還是先墊墊肚子。等會還有你鬧騰的。”

傅庭筠沒有拒絕。

她還記得三堂姐出嫁的時候,因為三姑父家離傅家有五十幾里地,要走一天,半夜起來梳妝,天剛剛亮就發了親,又因為隔得遠,三堂嫂怕半路上要如廁,連口水也沒敢喝,拜過堂後又有男方的叔祖母、伯母、嬸嬸、嫂嫂、小姑子來觀看,她連偷偷吃口點心的機會都沒有,三天回門戶的時候只叫苦,說“差一點就餓得昏過去了”。

吃過了面陳石氏給她化妝。

用胡粉給她勻了面後,她站在那裡左看右看,半晌也沒有動手畫眉。

傅庭筠忙道:“是不是我臉上太幹了?”

“不是,不是。”陳石氏笑道“我瞧着這胡粉塗在您臉上還沒有素麵的時候看着白凈在光澤......”一時間竟然有些遲疑在不要繼續下去。

“那,那就素着面好了。”傅庭筠道,“只抹點口脂好了。”

陳石氏想了想,道:“也好,就抹點口脂好了。”

差了蔻兒去端了水進來,重新幫着傅庭筠洗了臉,只塗了些香膏抹了口脂。

天色暗了下來。

傅庭筠坐在床上靜靜地等着史家胡同的人來接親。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是一瞬間,又彷彿是幾天幾夜,外面傳來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蔻兒性子活潑,她立刻跳了起來:“肯定是接親的來了,我去看看。”不等傅庭筠開口,她已一溜煙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又折了回來:“是接親的!是接親的!”小臉紅撲撲的,非常興奮。

門外已響起了更加響亮的爆竹聲。

陳石氏出了門。

蔻兒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傅庭筠根本聽不見了。

很快陳石氏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她手上還挽着個包袱,裡面裝着趙凌送來的蓋頭。

她幫傅庭筠蓋上了蓋頭,扶着傅庭筠出了門。

嘻笑喧鬧之聲撲面而來。

傅庭筠茫茫然地由陳石氏扶着,跪下來給臨時設的傅家祖宗牌位磕了頭。

她感覺到有人好像隨着她也跪下來磕了頭。

應該是趙凌吧?

她很想看一眼,卻又不敢亂動。

陳石氏扶了她起來往外走。

就聽見有人喊聲着“新娘子出來了”,爆竹密集地響起,炸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她出了孫氏的宅第,上了花轎。

有人高聲喊着“起轎”。

在絡繹不絕的鞭炮聲中,轎子晃晃悠悠地抬了起來。

傅庭筠緊緊地捏住了衣袖。

耳邊儘是爆竹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彷彿沒有盡頭。

她卻心中篤定。

馬上就要回到自己家了。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顛沛流離,輾轉反側了。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牽着趙凌的手,依着他的肩膀,要他做這做那了。

到時候趙凌還不知道怎樣作怪呢?

念頭閃過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旋即想到自己正在出嫁途中,忙正襟危坐。剛坐好,又想到自己在花轎里...一時間自己也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胡思亂想中,花轎停了下來,有人喊着“新娘子到了”,轎簾被撩開,她被陳石氏和另一個陌生的女子扶了下來,跨錢糧盆,拜堂,喧闐聲中,她進新房。

喧囂聲被隔在了外門,周圍突然間安靜下來,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她被人扶着坐到了新床上。

“請新郎官挑蓋頭!”陌生的婦人歡喜地道。

眼前就突然一亮,傅庭筠看見了雙目如晨星般明亮地站在她面前的

他穿着新郎官大紅色的吉服,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濃濃的笑意,目光一動也不動地望着她,是那麼的專註,那麼的認真,她被鎮住,愣愣地望着他,心神彷彿都被攫去。

耳邊傳來吃吃的笑聲。

傅庭筠忙端容坐好,臉上卻止不住火辣辣的熱。

“新人喝交杯酒!”那陌生的婦人笑道,有纏着五綵線的酒杯遞了過來。

傅庭筠接過酒杯,和趙凌喝了交杯酒。

本來想一口氣寫兩章的,結果人來人往,沒辦法寫,晚上又有應酬,只要等回到家裡再改錯字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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