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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畢宗卿領命出去的時候,軒轅昭特意叮囑他,左爾泰的私人豪宅里藏有尖客,千萬不敢大意,一定要把左爾泰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軒轅昭本來給畢宗卿的子城親兵護衛隊分派了四名降將,牛大眼、趙大鬍子、薛侉子和戴蠻子,牛大眼左眼中箭傷勢比較嚴重,這個時候正躺在病房裡由程仲甫精心醫治。

此刻趙大鬍子、薛侉子和戴蠻子三名禁兵將佐接到畢宗卿的命令之後,立即從子城親兵護衛隊中抽調了三十名士卒。畢宗卿和杜佐彪率領三十三名精兵強將,直撲左爾泰的私家豪宅,令畢宗卿沒有想到的是,這所豪宅也在衙前大街一帶,而且距離杜佐彪的獨門小院只隔了兩三個坊巷。

他們悄無聲息的摸到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門口,門房廊檐下一溜邊掛着八盞大紅燈籠,可是全都瞎着眼沒有點亮,畢宗卿大手一揮,三十名禁兵立刻將眼前這座深宅大院包圍了起來。畢宗卿等五人正準備破門而入,不料突然從兩扇大門的狹小門縫裡鑽出來一隻貓,只聽喵的一聲便從畢宗卿的襠下溜走了。

畢宗卿下意識的伸出大手用力一推朱漆大門,只聽咣當一下門就開了,原來根本沒有從裡面扛上。站在最前面的畢宗卿和杜佐彪兩人同時愣住了,立馬意識到裡面可能出了狀況,於是二人趕緊拔出腰刀,小心移移的躡手躡足向前摸進,行進過程中,杜佐彪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跌了個大跟頭,踉踉蹌蹌往前衝去,幸虧畢宗卿一把將他拽住才穩住身形。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了亮光,兩人急忙回頭一看,趙大鬍子、薛侉子和戴蠻子每人手裡提溜着一盞燈籠,原來他們把門廊下的燈籠摘下來點亮了。燭光一照眾人這才看清楚地下的狀況,原來是女人的一副抹胸,適才杜佐彪一隻腳踩到一頭,另一隻腳卻被另外一頭的抹胸給兜住了,是以差點絆個跟頭。

畢宗卿攥着鋼刀往前又走了幾步,發現庭院里一片狼藉,到處都扔着衣飾鞋帽什麼的,再往前走進廳堂里,桌椅板凳東倒西歪,茶盞茶壺碎了一地,看這樣子好像遭了大難一般。

直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任何生命跡象,畢宗卿趕緊讓趙大鬍子把外面圍守的禁兵全部叫進來,然後把室內室外所有的燈籠火燭全部點燃,一個屋子一個屋子搜尋,看看有沒有能喘口氣的活物。結果大失所望,除了進門之前碰到的那隻流浪貓,一個活的都沒見着。

畢宗卿頓時頭皮發麻,看這樣子左爾泰是得到消息已經連夜出逃了,可是外面早已封城,他能逃到哪裡去呢?還有,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是不是和他一起逃走了呢?他正在暗自琢磨,就在這時,一個禁兵匆匆忙忙地跑過來結結巴巴稟報道:“畢,畢大人,後,後院發現兩具屍首!”

畢宗卿嚇了一大跳,急忙往後院奔去,剛走到後院大門口,就見正屋明間的廊檐下站着一條大漢,背對着大門口呆怔怔的佇立在那兒。畢宗卿定睛一看是杜佐彪,於是急忙大聲喝問道:“老杜,什麼情況兒?”

杜佐彪沒有說話,只是將半截黑塔一樣的身軀從正中間位置挪開,眼前的障礙移開之後,畢宗卿這才看清楚,正堂中間擺着一張圓形桌案,一桌子殘羹冷炙,有兩個身穿官服之人臉朝下趴在桌案上,後心處都插着一柄匕首,只能看到刀柄,顯然插得很深,一擊斃命。

畢宗卿急忙朝着杜佐彪喊道:“老杜,快過來看看,他們是不是司戶院的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

杜佐彪兩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好似沒有聽到畢宗卿的問話。

畢宗卿急了,衝過來擂了他一拳道:“老杜,你是咋了!快看看是不是那兩個人?”

杜佐彪這才回過神,忙不迭道:“是是是!就是他們!”

畢宗卿不再理會他了,迴轉身徑直走到桌案旁邊,低頭開始勘驗兩人的死亡時間。他摸了一下兩人的脖頸,晃了一下身子,還沒有完全僵硬,又拉出手臂查看,沒有見到明顯的屍斑,看樣子死亡的時間不是很長,具體有多長卻不得而知。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死者面前的銀制茶壺和碟盤湯盆,發現尚有一絲餘溫,由此可以進一步確定,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畢宗卿彎着腰接着查看死者背後上匕首插入的方式和角度,他一邊低着頭細細勘驗,一邊隨口問道:“老杜,兇手的力道和精準度恰到好處,應該是個練家子,左爾泰是個文官,你說會是他乾的嗎?”問了半天身後沒有任何反應,他回頭一看,杜佐彪早就沒有人影了。

畢宗卿趕緊跑出去詢問外面的禁兵,有個禁兵說看見指揮使大人衝出宅院向胡同口跑了。畢宗卿突然意識到不妙,剛才就見他魂不守舍的,眼下又莫名其妙不辭而別,這個杜黑子一定藏着什麼事兒了。

畢宗卿猜的一點都沒有錯,杜佐彪的確是有事,而且是刻不容緩的大事。

杜佐彪從左爾泰的私家豪宅里竄出來,一口氣穿過兩三個街巷跑回了家,到了家門口一腳把大門踹開,徑直往裡面闖去。只見正屋裡燈火通明,一個頭扎白條巾,身着窄袖短衣的魁梧大漢正坐在桌案旁邊自斟自飲。

杜佐彪哆哆嗦嗦說道:“你,你,你不要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你都把我賣了,還有臉說我恩將仇報?”那條大漢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他的左臉上的痣痕在燭火照耀下像一枚黑色紐扣,此人正是司戶院的司戶參軍左爾泰。

杜佐彪擎起鋼刀就要衝過來劈了他,左爾泰突然從袖口裡甩出來一枝短劍,狠狠地插在桌案上,冷笑道:“杜佐彪,你要是不想要你妻兒的性命了,大可放馬過來。”

杜佐彪這才注意到,桌案底下躺着他的老婆甄桂英和六歲的兒子,她們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嘴裡還塞了布條,看來這傢伙不像是臨時起意,應該是預謀已久了。

杜佐彪站在門外不敢再往前邁進一步,妻兒是他的一切,如果不是為了她們,怎麼可能跟着張黃二人犯上作亂。眼下這種形勢,他真擔心左爾泰會殺了他的妻兒,於是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左大人,的確不是我出賣的你。”

左爾泰眼神向上飄着幽幽問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是甄世淮,是他告訴提點大人的。”杜佐彪急切回答道。

左爾泰哈哈大笑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了!”

杜佐彪慢慢垂下鋼刀,疑惑不解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挾持我的妻兒?”

左爾泰仰面朝天緩緩說道:“明日一早,府台大人就會回來了,我只是想在你家貴地暫借一宿,安安靜靜的喝一壺好酒,可以嗎?”

杜佐彪這才弄明白,原來這廝打的是燈下黑的如意算盤。這一招的確高明,任誰都不會想到,左爾泰會躲在帶隊緝捕他的杜佐彪家裡,只要熬過今晚,明日他的靠山宋鴻銘一到,一切就會萬事大吉了。

杜佐彪黑着臉道:“你放了我的妻兒,我保證不去告發你。”

左爾泰捉起酒盞哧溜一下喝了口酒道:“那可不成!你是腦後有反骨之人,我怎麼可以輕信於你。”這是暗諷他參加張黃叛軍之事,杜佐彪緊握拳頭,牙齒咬得格蹦蹦亂響,無奈,投鼠忌器,妻兒在人家手裡,他可不敢莽撞行事。

杜佐彪尋思來尋思去,覺得最好還是滿足他的要求,等到天亮之後府台大人一到,他有了安全靠山,自然就不會再拿妻兒要挾自己。左爾泰見他半天不說話,突然厲聲喝道:“還不趕緊去守住院門!你是不是真想讓他們進來抓我啊?”

就在這時,突然從暗處走出來一個人,只聽他慢悠悠道:“抓你的人早就來了!”杜佐彪回頭一看,立即嚇得魂飛魄散,來人正是畢宗卿!畢宗卿大手一揮,從黑暗處閃出十幾條黑影,一個個端着弓弩瞄準着左爾泰。

剛才畢宗卿在薛侉子和戴蠻子的帶領下,輕車熟路,很快便摸到了杜宅,他們在周圍黑暗處埋伏下來,聽到左爾泰讓杜佐彪去守院門,這才從暗處現身。

左爾泰伸手就去拔桌案上的六寸短劍,只聽嗖嗖兩聲弩箭刺空的響動,全部射在桌案上短劍周圍,左爾泰嚇得趕緊縮回手,兩三個彈指之後,他突然舉起雙手伏在地上,表示向畢宗卿投降之意。

畢宗卿不敢大意,大手一揮令薛侉子和戴蠻子慢慢靠攏過去,剛才那兩弩箭就是薛侉子和戴蠻子射的,此刻他們二人依然毫不鬆懈,端着弓弩如臨大敵一般從兩側包抄過去。不料左爾泰顯然想的十分清楚,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任由他們用油浸麻繩捆成粽子。

左爾泰走到杜佐彪身旁的時候,貼着他的耳朵邊悄聲嘀咕了一句:“放心吧,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也不會告發你的!”杜佐彪聽了渾身一顫,差點沒一頭栽下去,還好左爾泰的聲音極低,連旁邊看押的禁兵都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麼,畢宗卿距離他們那麼遠,當然更加無從得知了。

剛才薛侉子和戴蠻子在捆綁左爾泰的時候,可能動作稍微粗魯了一些,弄亂了他的髮髻,有些頭髮散落在外面。左爾泰從畢宗卿身邊經過的時候,散亂的髮絲擋住了視線,他用力甩了甩頭,畢宗卿瞬間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可惜的很,這種感覺稍縱即逝。

說實在話,畢宗卿畢竟還是略顯遲鈍了一些,如果換了是軒轅昭,就在剛才那個場景之下,一定會立馬識別出來,左爾泰就是杜佐彪所謂在司戶院當差的那個遠房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