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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媛迎着乐旻的眼睛,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略微下移,看着他被领子覆盖的脖颈。

他竟然在同卢臻还有她生气,这个很神奇。

因着自小被人厌弃的原因,乐旻虽对别人好,但却很容易否定自己,哪怕吃亏,哪怕被骗,他生自己气的次数一定比生别人气的次数多。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被人利用得那样彻底。

前世,她知道的他难得几次生别人的气,一次是与定国公世子,一次是与张琮。

所以现在,他是被夏玮气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让这人竟然迁怒别人了?

“不是你……”她忽然道。

“什么?”乐旻没听清,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衣领。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你……”

否则夏玮不可能不利用这事情做其他文章,乐旻不可能那么坦荡地将王幼堃带在身边照料,王幼堃更不可能尽全心为乐旻谋划。

就好像前世,当他知道那封葬送了南疆战事的信就是别人利用他送出的时候,他无法做半点儿遮掩就对自己承认了。

可不是他的话,还能是谁?

倒是卢臻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慌忙跑了过去,讨好地叫了一声:“秋哥哥,我……”

“回家去。”乐旻紧握拳头,冷声开口赶人。

这是乐旻第一次对他发脾气,所以卢臻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红着眼眶就要哭。

乐旻看他这样,又心软了,放缓声音道:“是我不好,刚才不该让你跟着那人……幸好你没事。”

卢臻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过了。

乐旻习惯地揪着他头上的小髻:“今天的船是几时回家?”

卢臻看看太阳:“再有两刻钟。”

“把这里的事情和师父说,请他老人家来,就说我有事情同他商议,要快。”乐旻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卢臻此时自觉自己犯错误,忙点头道:“知道了,哥哥你等我回来。”

“站住。”薛媛虽然没听见他们的耳语,但知道乐旻肯定要和师门求助了,立刻开口叫住卢臻,眼睛却看着乐旻,“你确定你师门的那些匠人,能对付夏玮吗?”

乐旻扫了她一眼,起身问她:“你知道他的名字?”

“天堑峡不过匠人之所,十有其九不会武功,他们靠什么对付那些人?锤凿斧锯吗?”薛媛并不回答她,而是语速极快地连着发问,“鸿雁先生已是花甲之年,你竟然还劳动他来和一群你都摸不清底细的杀手打架?夏玮还没给你够教训?”

乐旻的拳头握得极紧:“你若再辱及师门……”

“你要怎么样?把我拆了丢在这河里吗?若是这样就能拦住夏玮,我倒是不介意呢。”薛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抬手将他的衣领扯下来,看着他脖颈那道可怖的青紫。

乐旻立刻打掉她的手,重新用衣领将伤口遮好。

竹意第一次看这样的伤口,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卢臻差点儿跳起来:“秋哥哥。”

“我没事。”乐旻拉着他的手安抚他。

“辱及鸿雁先生的不是我,而是他,”薛媛也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亏你还说嘴半天,显摆自己当官了呢。”

说罢,将乐旻身上的内廷禁卫司的腰牌扯了下来,将东西递给了卢臻。

卢臻捧着牌子,有些茫然。

对着卢臻的时候,薛媛的笑容变得很柔和:“幸好你秋哥哥如今是领着皇差的内廷禁卫司四品将领,不然此局还真无解呢。”

乐旻忽然明白了。

“平川营……”他喃喃道。

薛媛白了他一眼:“原来乐大人还知道附近驻扎着平川营呀,比你们天堑峡离得还近些呢。”

乐旻看看她,忽然笑了。

很轻松地笑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还真有雨后初霁的感觉。

薛媛皱起眉,不去看他。

这人是很蠢的,但好歹不是会将好友、师门都卖出去的恶人。

挺好,至少在今夜的石桥镇里,她不必对付乐旻和夏玮两个人了。

如今,王家之事的纰漏所在她已经想到但不敢十分笃定,但这事儿的转机在哪儿,却还真就在乐旻带着的牌子之上。

内廷禁卫司四品以上将领的牌子,紧急时是能调动驻军的。

……

前世,乐旻此时可没进内廷禁卫司,所以面对一些情况,除了搬出师门来,自然无解。

“我去吧,孩子太小了,守军未必信他。”乐旻说道。

薛媛摇摇头,对竹意道:

“竹哥儿,你和卢臻一起,到前面的下洲渡口就下船,直接去平川营。我若没记错,平川营守将中有两个也是内廷禁卫司出身,知道轻重的。”

竹意已经听懂了他们的话,立刻应声道:“是,小的明白了。”

乐旻有些意外地看着竹意丝毫不带惧意的样子。

这个小丫鬟虽然是男装,但是掩不住那股子柔怯之意,可是没想到这事情上,她竟然直接应声就应了。

倒是卢臻,回过头征询意见地看着乐旻,喊了一声:“秋哥哥,我……”

乐旻点点头:“听他的,平川营据此三十多里,现在去了,若是紧些,午夜之前骑兵赶到是可行的。”

“哦,好的。”卢臻立刻点头,和竹意二人匆匆往渡口去了。

乐旻也远远地跟了过去。

薛媛知道他是不放心,并不阻止,只在附近的一间茶室点了壶茶坐下。

一盏茶过后,乐旻已经回来,坐在他对面道:“我以为那个姓夏的,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呢。”

薛媛将茶壶推到他面前:“他和这里的人不是一心,夏玮知道了你们要做的事情,想借力打力,从此插手暗所,而暗所的人想要替自己的主人揽功,我们又不是重点,所以当然不会替夏玮留心。不过,我确实很在意,王四公子到底掌握了什么,闹得这么人仰马翻。”

“你真的不知道吗?”乐旻不喝茶,只盯着她问。

薛媛摇摇头:“不知道,但大约能想到。有些事情会在千秋宴后突然闹大,怕是和京中变化脱不掉干系。而既然值得将夏玮亲自来,想必是摸到了什么贵人的把柄吧?”

乐旻袖中的手微微攒起,又松开。

“元兄弟,咱们……应该不是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