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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当空。

月影投入河心,随清风微拂而轻舞,有薄云在天,绕月左右。

算得上美。

亦算不上是个杀人之夜。

十几个黑衣人到了王家大宅,留几个在外面看守四门,其余则翻墙潜入王家大宅。

恰好守夜人走过枕水巷的小桥,喊了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后,还将衣服裹得稍微紧了些。

别看如今已经将要入夏,但到了晚上,总觉得还冷些,而今晚也不知道闹什么邪,格外冷。

进入王家的黑衣人的首领正是幺六儿,虽然他丢了重要目标王幼堃,但是按照夏玮的布置,他们只需要抓住王姑娘,不怕王幼堃不出来。

一则王幼堃是个有些侠骨的,不会放着亲眷不管;二则就算王幼堃怕死,王家的声势地位,也断然不会容许这样辱没家门的事情发生。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落在强人手中,能发生什么?脚趾头都能想到。

所以只要王姑娘在手,这王幼堃就被架在火堆上,不得不跳出来了。

王幼堃与家中的那点儿龃龉,他们这些暗探太清楚了。

到时候,他就算戴罪立功,为叶大人挽回了些许颜面,自然也不用死了。

所以,幺六如此信心满满地进了王家,却在翻墙而入的那一瞬间,觉得稍微有些不太对。

这王家的今夜,未免太安静了一些。

其他的暗探却并没有他的这种直觉,暗杀入户这等事是他们早都做熟了,在他们看来王幼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王家的盈姑娘——那位王家姑娘闺名盈月——就算眼睛长在天灵盖儿上,算账做买卖的本事再高,也不过是个十六岁、正在说嫁的庶女罢了,根本不配他们这么在意。

不过,当这群人闯进王盈月所住的夏凉居,发现内中虽然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时候,再自大的人,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快撤!”幺六儿立刻压着声音说,只是这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火球从夏凉居的天上落下,本来空无一物的地上,忽然升腾起火墙,不过须臾,就将这些人都困在了其中。

烈火灼烧之中,想要躲避着大火的人,却又碰到了其他机关,弩箭、飞镖、风火雷带着火光交互而出。

天堑峡的机关术当世无人能及,而乐旻和卢臻都是鸿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王家大宅的机关是乐旻亲自设计的,卢臻自己动手施工的,虽然肯定不及鸿雁先生,但是对付这些轻视了他们的人,非常够用了。

凄厉的尖叫声,随着火光一起,划破了这明亮初夏夜的安静,外面守着的黑衣人都怔住了,一时竟和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守夜人被这突变吓得差点儿掉进河里,等发现着火的地方竟然是王家的时候,更是慌忙收拾了手中的更鼓铜锣,拼命地敲着,高喊:“着火了!着火了!王帝师家着火了!”

整个石桥镇,都因这惊天的突变惊醒了。

而当所有人都冲着王家去的时候,两个披着斗篷的人转了出来,看了一眼起火的王家,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小姐,咱们快去吧,公子多等一刻,便危险一些。”

兜帽之下,王盈月那点点雀斑的脸上带着恐慌和惊惧,转身上了车:“快走。”

“是。”那人答应着,马鞭轻甩,催马前行。

而当马车启动,其后的黑暗之中,还有两个人跟了上去。

……

驾车人赶车的水平极高,马车走得极快又极稳,但是因为马掌与车轮之上都裹了草与麻布,所以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兼之所有人都向着王家去,所以这更没人注意到这辆与全城反了方向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着北,待到了渡口前,又沿着河,向西快进都,一直到了城郊的一处人迹罕见的岸边荒丘上才停下。

赶车人停下马车,扶着王盈月下了车,就站在河边上,吹响了唿哨。

哨音刚落,便有一条小船自上游的一处芦苇荡中迅速驶下,停靠在了岸边,原本阴暗的船舱亮起了油灯,有人在船内沙哑着声音说道:“盈儿?”

“四哥哥!”王盈月的声音里带了激动的庆幸,已经在另一人的搀扶之下,迈步上了船。

只就在此时,忽然岸上有人发出了一声狞笑:

“王姑娘,四公子,何必还要点火这么麻烦呢?到底是你家祖宅,一把火烧了,着实不吉利呀!”

船内的声音戛然而至,扶着王盈月的黑衣人猛地一推,将她推进了船舱,而船内的灯火也已熄灭,船身竟然也在迅速地逆着水流向后退。

是天堑峡的机关船,方才能做到逆水无桨后退!

“拦住他们。”岸上的夏玮早就料着这招了,此刻见状,立刻吩咐道。

他身后的春儿已经冲出来,一起一落间已经到了岸边,甩出锁链,一头的钩子已经深深地勾住了那船舷,而另一头的铁钉,被他牢牢地扎在了地上。

速度快且力气大,眨眼功夫,已经将船彻底控制住了。

夏玮负手站在岸上,好以整暇地看着猎物落入手中。

而刚控制住船的春儿,不需要夏玮再次吩咐,便再次掠起,飞至船上,伸手要去抓那站在甲板上,披着斗篷的人。

那人早转过身,迎着春儿,袍袖抬起挥动时,春儿攻击势头戛然而止,上身微微后仰,虽然避开了第一次攻击,却给了那人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只是,她的第二次攻击,却伴着嘴唇轻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下一瞬间,背对着夏玮的春儿脸色突变,身子再往后退时,已经是避无可避了,脚下一滑,竟然掉进了河中!

夏玮的脸上,对着在河中挣扎着好容易爬上岸的春儿,第一次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怒喝一声:“谁?!”

此时月亮正好,甲板之上,穿着斗篷的人转过身,将斗篷解下来,露出一张纵然不施粉黛,依旧笑颜如花的脸。

薛媛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更深露重的,不想夏兄竟与我一样,喜欢出来遛弯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