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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知道,这次的事,吴家也好,青帮也罢,怕是躲不过去了。

昏暗的牢房里,一束凌光拌着灰尘射入栏杆的间隙,像追光灯一样打在吴的身上。他盘腿而坐,冷静的思考着这次的事,好像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昨晚吴希买通狱卒传来消息,说知府大人根本闭门不见,虽然革职查办的敕令还未到南安州,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钦差大人一死,这位知府大人的乌纱帽能戴多久还是两说呢。

再就是黑龙寨被李潜带人剿灭,也就是说,这招先斩后奏打了黑龙寨一个措手不及,彻底让青源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的水匪荡然无存。

刺杀钦差,吴自嘲的抿了抿嘴角,这罪名想想都觉得可笑。黑老大会吃饱了撑的去劫钦差?但凡有点脑子就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贱啊,真贱。

这些年给李康华他们的孝敬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结果呢?都说当官的吃人不吐骨头,他算是见识了。

还有姓齐的那小子,居然把孩子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子很有可能是李康华的人啊!这下不止向家和吴家,连姓许的也进去了。

唉~

吴重重叹了口气,他从年轻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可这会儿想起来却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冲动的,徐徐图之,说不定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又叹了一口气,复又想起李康华,眼中透出浓浓的讥讽:县令大人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既得民心又立官威,这青源啊,怕是要变天了!

大牢里空荡荡的,这也是李康华非常引以为傲的事。他从来不养闲人,即便是秋后问斩的死囚犯,他也会想法子让他们发挥最后的剩余价值。

所以这会儿大牢里只关着吴三人,至于前几天被逮的那几十个水匪…估计已经和黑龙寨的兄弟们“团聚”了吧。

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一会儿,牢房的那头又传来呜咽的哀嚎和哭诉声。

是吴垣。

他这个哥哥,从来没有当哥哥的样子,从小都是他照顾吴垣,而吴垣只会不停的给他惹麻烦。

“啊~啊~!”吴垣哭的鼻涕淌进嘴巴还不自知,“你快跟他们说我啥都不知道,官爷,官爷!我啥都不知道,你们把我放了吧!呜呜呜呜…”

“大哥!大哥你别哭了!二哥这不是在想办法么!”向梁被关在吴垣隔壁的牢房,昨天他跟吴说,等过堂的时候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他身上,“二哥,只要你能出去,弟弟多等两天没事儿。”

他还幻想着吴能救他!

只有吴心里明白,李康华不会让他活着走出青源的,这回…全完了。

罢了,罢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十年基业转眼成空。

他认。

******

升堂的这日清晨,赤日东升,朝云散尽,青源又迎来一个春光明媚的永昼。

从辰时起,县衙门口就人满为患。

前几日水匪袭村,烧了几户人家还掳走了五个孩子,不料追凶途中钦差大人又遭横死。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衙门口挤满了看市的百姓,人越围越多,大半个青源的人都涌到了这里,堪称万人空巷。

李康华直接叫衙役在县衙街口的广场上搭了个台子,他一会儿就在那里当众审案,也好叫百姓们知道,以儆效尤!

除了百姓,青源地区的各级官员也都来了,这帮人鼻子灵的很,单从李康华的一系列动作后就嗅出了端倪。

一到巳时,铜锣大开,三通鼓毕,十六名衙役发一声喊,鱼贯而出。

手执红漆水火棍,如怒目金刚一般,并列两排。李康华官袍冠带齐整,阔步昂扬的踱出县衙大门,高高坐在高台正中,身后立着万年不变的黑熊范亮。

李潜、各级官员文书也同时入场,分两边桌椅坐定。

李康华一拍惊堂木,威仪奕奕,会场内外顿时鸦雀无声。他张大眼往堂下扫去,见颜傅于氏等人都在,遂开口吩咐道:

“来人啊,带被告!”

须臾,吴吴垣和向梁被狱卒拖到台子上,他们脚上锁着镣铐,一路边走边滴里啷的响。周围呜呜泱泱的都是人,射向他们的全是凌厉的目光。吴垣吓得脚软如泥,趴在那儿气都不敢喘。

“齐延福,今日你既是原告,且将案情本末禀来。让本县听了分明,方可判断。”

颜傅拱手叩谢,“大人,草民本是北山府招远县人,后随父母南下逃荒,走到青源时父亲染疾,我母亲延医途中偶遇向梁。他将我们一家骗至客栈强行霸占我母亲,被我父亲发现后将他扼打致死弃尸荒野。草民妻子赵氏无意间听到此事,在向家遭到毒打,差点殒命!向梁欲撵走赵氏,草民宁死不从,他心生毒计要将草民一家赶出青源!先是向金向银设计毒害草民,后又水匪夜闯草民家中,不但伤了我夫妻二人还一把火烧了草民的屋子,草民的几个孩子留在赵家堡,也被青帮的人掳走!幸得大人和范捕头出手相救,草民夫妻和几个孩子才没有天涯永隔!”

这番话颜傅整整背了一天,他一说完,兆筱钰立时松了一口气。不错,字字清晰洪亮,声情并茂。

李康华听罢微微颔首,“向梁,齐延福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向梁低头不语。

李康华一拍惊堂木,叱道:“向梁!你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本堂无情!”

“威武”

李康华话音刚落,两排衙役都捶响了杀威棒。

沉寂了几秒钟之后,向梁忽然引吭狂叫:“没错!人是我杀的!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是我买通水匪去绑那一家子畜生,也是我把人卖给了许牙人!”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倒抽气。

“大胆向梁!人既是你杀的,为何上次在杨家祠堂欺瞒钦差!”

”我…我就是想叫他们死!他们一家都该死!”向梁说罢大笑不止,睥睨的剜向站在不远处的颜傅。

啪!

李康华重重摔了一下惊堂木,“向梁!休得胡言妄语,咆哮公堂。当年你是如何残杀齐世昌的?尸首又去了哪里?一一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