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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榕華院,左雲已經將纏枝海棠銅爐內,滿滿地燒上了銀絲炭,整個屋子暖融融的,一大捧如火般艷艷的紅梅被熱氣催發,又無聲地綻了幾朵,若有若無的香氣飄散在角角落落。

顧青竹坐在梳妝台前,春鶯幫她卸下珠釵寶簪,慢慢將她烏亮的頭髮梳順,綰了個簡單的髮髻,用紫竹簪別著,又幫她脫下外裳,右玉則在床邊,給他們鋪床,今兒的被子換成了大紅牡丹和鴛鴦戲水的綢面。

慕錦成趁這個工夫洗了澡,他不愛泡澡,在蕤華院他用土法子做了一個簡單的淋浴,在這裡就不行了,只得將就洗洗。

見他出來,右玉還像往常一樣拿了巾帕,準備給他擦頭髮,卻被慕錦成接過,覆在頭上,自己胡亂揉了揉。

右玉心想他成了親,有心避嫌,遂看了眼春鶯,兩人頗有些默契地躬身退了出去。

屋門輕輕合上,顧青竹隨着那低低的關門聲,心裡一跳。

“夜裡涼,水冷得快,你快去洗洗吧。”慕錦成見她獃獃坐着,嘆口氣道。

顧青竹面上微紅,低應道:“哦。”

她低着頭進洗浴間去了,慕錦成彎腰將床上鋪好的被子又拆分成兩個被窩,中間用抱枕隔着。

待顧青竹回來,瞥見床上的被子,輕聲道:“要不要和右玉再要一床被子?”

慕錦成從鼻孔里噴了一股氣:“咱們是新婚,誰家夫妻頂着三床被子,那……那啥的!”

他沒明說,但顧青竹已經瞭然,面上的紅暈更深了。

“那……那我睡覺了。”顧青竹說著,就想往床上爬,她恨不能立時把自己蒙住。

“等等……”慕錦成將另一塊乾淨的巾帕遞到她手上,“你擦擦頭髮,等我搖床!”

顧青竹的臉幾乎滴血了,她奪過巾帕坐在銅爐旁。

慕錦成認命地搖床,時疾時徐,時長時短,他睨了眼顧青竹:“你能哼兩聲嗎?要不然不像!”

“不能,打死都不能!”顧青竹圓凳杏眼,這個無賴太無恥了。

慕錦成繼續搖:“好吧,與你說也白說,明兒要是穿幫了,我可不管!”

“反正我不叫,要叫你叫!”顧青竹氣呼呼地說。

“嗯……啊……哦……”慕錦成極力回憶肉搏戰爭片,尖細着嗓音,扭捏作態地低哼。

顧青竹一臉噁心地看着他,彷彿看着一個渾身流着綠色粘液的怪物。

慕錦成不怕再噁心她一下:“看我作甚,反正外頭人聽着,都認為是你熱情如火的聲音!”

“你……別叫了!”顧青竹驚覺,一下子撲上去,掄拳頭捶他。

惹禍欠揍的人,一把攬住她,將這個自投羅網的姑娘困在懷裡,邪魅道:“夫人這是要來真的?”

顧青竹奮力掙脫,氣惱道:“你有完沒完,睡覺!”

待顧青竹爬進裡面,慕錦成在床外邊躺下:“你夜裡老老實實睡,別到了明兒早上,鑽了我被窩,還要打我!”

“你別越界就行!”顧青竹背對着慕錦成,蒙頭蒙腦地蜷成一隻蝦。

這兩人吵吵鬧鬧睡下了,可有人卻睡不着。

散着頭髮的宋允湘坐在屋裡托腮發獃,她已經到這裡一天一夜了,雙十一早過了,買不買東西已經無所謂,她爸媽要是發現她突然消失了,一定急瘋了。

她父母只有她一個孩子,雖說平日里百般嫌棄,對她一待在家裡就不修邊幅爆發過好幾次爭吵,但不可否認,他們給了她所有的寵愛和照顧。

而書里的宋允湘不僅父母雙亡,還寄人籬下,外租母雖待她和孫女慕婉成沒有兩樣,可誰是慕家小姐,那些個下人們分得清楚得很。

就比如晌午從風園回來,分給她的丫頭念棋的幾枝紅梅,花朵稀稀落落,還有很多花苞磕破了,不用想,她也知這些都是別人選剩下的,這會兒,紅梅插在花瓶里,形單影隻,倒合了她的心境。

念棋悄悄進來,給火爐加了幾塊炭,輕聲道:“姑娘,雪夜清寒,早些歇着吧。”

“曉得了。”宋允湘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她才來一天就想爸媽了,可這本書不完結,她都回不去,如今,除了拜託那個作者雲夢快點更新(其實是沒啥指望的),還不如她自己想法子逆轉劇情,若是女主直接掛了,這故事豈不是自然結束了?

“振興家業,開創商業奇蹟?你一個原生土著還能勝過我這個來自現代的穿越人士!”宋允湘暗暗捏捏拳,給自個打氣。

若說這個穿書的好處,唯一就是見着心中的男神,慕明成果然是謙和守禮的翩翩公子,這會兒想起他的人,他的笑,宋允湘的臉就火燒起來,一顆芳心全亂了。

書中說,慕明成的娃娃親譚子衿,生得貌美無雙,才智過人,宋允湘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螓首蛾眉,美目流盼,這副皮囊,亦是桃羞李讓的絕色,若是加上她所學習的現代知識,她就不信爭不過一個古人!

這廂宋允湘百般思量,那邊浣紗院里的蔡氏,正在聽她的大丫頭香蘋說一件舊事。

十七八歲,穿一身水粉色棉襦裙的香蘋信誓旦旦地說:“主子,我真沒看錯,少夫人就是上次在慈恩寺和香芸搶粥的人!”

吃了兩次虧的蔡氏皺眉道:“這丫頭本是山裡的鄉下人,不知為著什麼事,突然就得了慕家一家子的青眼,連混世魔王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瘦得顴骨高聳的香蘋撇撇嘴,不屑地說:“三爺還不是圖一時新鮮,他做過的事,樁樁件件,哪個不是虎頭蛇尾,有始無終,她一個窮鄉僻壤來的,今兒出的丑還不夠多麼,往後啊,新鮮勁過了,還不是棄如敝履,到時,有她哭的!”

“往後的不好說,隻眼下可真是棋錯一着,她今兒犯了那麼多忌諱,老太太也沒有苛責,老爺還嫌我多事,那丫頭不僅得了那些個好東西,還用了老太太的手爐,慕家對這個新媳婦簡直偏袒得沒邊了!”蔡氏嫉妒道。

香蘋幫她脫了外裳,卸了髮釵,邊梳頭,邊安慰道:“主子莫惱,咱們四小姐爭氣,在梅亭,她不也把老太太哄得很開心嘛。”

“嗐,那丫頭雖說是我十月懷胎生的,卻從不與我親,想那日在慈恩寺吃齋飯,大夫人還沒怎麼著,她倒噼里啪啦將我說了一頓,雖說她是主子,可我是她親娘呀,怎麼可以那般對我!”蔡氏說著傷了心,捏着絲帕在眼角摁了摁。

香蘋手上利索地綰了發,開解道:“主子,你這就不明白了,四小姐這麼做,正是聰明之處,您想呀,她這個親生的女兒都大義滅親開口訓誡你了,大夫人就是有氣也不便再說什麼了,免得落個主母不慈的壞名聲。”

“她整日假惺惺的,不過是仗着娘家財力雄厚,端個大戶嫡女的架子,老爺看着她也是夠夠的,昨兒爺喝醉了,與我……,他還說了一肚子體己話給我聽。”蔡氏嬌笑道。

“賀喜主子,我就說合歡香管用,這偌大的慕家,旁人都是無關輕重,得老爺歡心,才是最好的依仗。”香蘋給她緩緩揉肩。

蔡氏舒服地微閉着眼睛:“我曉得,女兒總是要嫁人了,靠不得,咱唯有緊緊抓着老爺才是正經。”

兩人正低聲說著,外頭香芸蹬蹬跑進來:“姨娘,老爺來了!”

蔡氏一驚,看了一眼香蘋,自個套上外裳,急急迎了出來。

“怎麼不多穿點就出來了?”慕紹堂一身寒意進屋,見着蔡氏,拉她的手道。

“妾……妾一聽說是爺來了,就……就顧不得冷了。”蔡氏親昵地抱住他的胳膊,一臉驚喜道。

蔡氏嬌羞可人,半露出雪肌的胸前飽滿蹭着男人的胳膊,令人心馳神往。

“快進屋吧,倒是我平日冷落你了。”慕紹堂展臂攬住她的柳腰。

“爺一連兩日到妾屋裡,大夫人……”兩人坐在屋中軟榻上,蔡氏欲言又止,十分不舍道:“您喝了這杯茶,就去正屋吧。”

“我想到哪裡就到哪裡,幾時還要看她的臉色了!”慕紹堂說著,脫掉了鞋子,盤腿坐着喝茶。

蔡氏絞着絲帕,有些害怕道:“妾當然巴不得爺日日來,可規矩……”

不甚明亮的燈火將蔡氏低垂的羽睫投影在小小的臉上,一副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的模樣。

慕紹堂心中火熱,一把將她納入懷中:“規矩……是人定的!”

等不到床上,只在狹窄的軟榻中,兩人耳鬢廝磨,恩愛纏綿,慕紹堂早不是少年,卻心火熾熱,威猛似虎,而蔡氏則軟如春水,輾轉承歡。

高几上的百合香爐中,青煙裊裊,散發著十分濃郁的香氣。

慕紹堂幾欲瘋癲,一直親吻懷中女人的眼睛,口中低喃:“媚兒,我們再要個兒子吧。”

蔡氏正沉淪在大海起伏中,哪裡明白他的話,只當他是想在慕婉成之後,再與她生一子,若是如此,慕家家產,她亦是可以爭一爭的。

她的十指用力攀着他的肩膀,喘息道:“妾……嗯……妾……都聽爺的……啊……”瘋狂中,語不成句。

可她不知,小三十年前,年輕的慕紹堂曾在床幃間喚一個貼身女婢為媚兒,只因她那雙深邃的桃花眼,像一汪幽潭,能將人整個吸入旋渦不可自拔,這個稱呼只有他們兩個知道,而其中一個已經故去二十多年了。

而蔡氏原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本名蔡丫,她現在的名字,蔡如媚,是慕紹堂看上她後,執意為她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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