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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前,吳飛熊開始屯兵於楚州和泗州,對宋境虎視眈眈。

楚州和泗州城池並不算大,隔着淮水就是宋境,宋軍數年以來,一直處於高度警惕狀態。

半月之前,泗州和楚州開始秘密增兵,並不斷有運糧車隊進城。

吳飛熊知道,對岸的宋境一直守備森嚴,所以他渡河之時,採取的是正面突襲之策。他在泗州布下大量船隻,分散宋軍注意力,最後選擇從楚州渡河。

楚州對岸只設了兩座塢堡,勉強能容納軍士六千,平日里只有三千人在此駐防。發覺金軍過河之時,宋軍就立刻燃起狼煙示警,並派出快馬火速南下報訊,同時設法於沿河布置防線,阻止金軍登岸。

面對吳飛熊的八萬大軍,這三千人哪裡夠看,宋軍連一盞茶功夫都沒撐住,就已經折損大半,剩下的殘部立馬潰散奔逃了。

順利渡河之後,吳飛熊留了五千人馬在塢堡之中,接應對岸糧草和攻城器械的運送,大軍浩浩蕩蕩殺向揚州。

隋煬帝開通京杭大運河,曾經大興揚州。自此之後,揚州一直頗為繁華。唐末時期,楊渭建吳國,更以揚州為國都,對城防進行了全面改造和加固。如今,揚州為宋境淮南路治所,南北長約十五里、東西闊約七里,城高河深,人口眾多,在宋國僅次於臨安。

金軍抵達揚州城下,城中早已得到消息,四門緊閉,城頭旌旗獵獵,兵將嚴陣以待。吳飛熊先分兵將揚州四面圍困,然後率親兵上前喊話:“請揚州守將出來答話。”

揚州守將沒有出來答話,迎接吳飛熊的,是城頭上的床弩!

若非床弩難以控制準頭,加上吳飛熊槍法高強,只怕登時就丟了性命。

吳飛熊奔回本陣,強壓下怒火,等待後續的攻城器械抵達。

“王師南征,弔民伐罪,順應天命,秋毫無犯,死抵頑抗,必誅主將!”

攻城器械一到,在聲威雄壯的口號聲中,金軍開始正式攻城。

揚州城頭,四面布下的床弩不下百架,這是對當前金軍攻城,最大的威脅。

吳飛熊先命人佯裝抬梯攻城,探明床弩方位之後,便開始用投石機集中投石轟炸。

金國工部這三年來,在副相兼工部部長歐華的領導下,對各類攻城器械進行了改造。金國如今的投石機分為兩類,一種制式龐大,可投三百斤巨石,足以砸壞城牆,威懾力巨大。另一外較為小巧,主要用於投擲散碎石頭,如用定製十斤左右的石彈,每次可投出八到十枚,精準度和殺傷力比以前的投石機強了不知凡幾。

經過兩輪校準之後,金國的小型投石機開始發威。一炷香後,揚州城頭的床弩大半已經被毀,過千宋軍被活生生砸死,傷者更多。

吳飛熊見投石機效果達到,戰旗一揮,下令大軍攻城。

床弩威脅既去,吳飛熊先命騎兵靠近城牆百步之內,以箭雨覆蓋城頭,掩護步兵負土填河,架設登城梯。

宋軍經過短暫的驚恐之後,在守將的喝令之下,紛紛張弓搭箭,開始還擊。

城頭原本就準備了檑木滾石,剛剛投石機投出的石彈也被收攏使用,守軍手中彈藥充足,又佔據地利之便,金軍一時占不到任何優勢。

半個時辰之後,眼見己方消耗明顯大於宋軍,吳飛熊只得下令鳴金收兵。

宋軍見金軍撤退,無不長出了一口氣,將士多半頹然坐倒,感覺撿回了一條性命。

金軍雖未能成功奪城,但其投石機的恐怖、騎兵弓箭的犀利、步兵奮勇爭先,已令宋軍本就不高的士氣,再次低落了三分。

守將胡信立於城頭,看着金軍如潮水般退去,卻無絲毫欣喜之意。他心知,今日的攻勢,不過是金軍小試牛刀。待到金軍大舉攻城之時,以己方將士如此低落的士氣,只怕後果堪憂。

胡信交代副將主持城防,然後走下城頭,往知府李世榮家中趕去。

“胡將軍,狀況如何?”李世榮得知胡信來見,立馬迎出門外,將胡信請進家中。

“大人,金軍不過爾爾,已被我打退。”胡信邊笑邊說。

李世榮大喜:“不妨細細道來。”

胡信笑了笑:“大人,軍機事務,咱們進書房再說。”

李世榮拍了拍額頭:“好,好,咱們去書房。”

進入書房之中,侍女端好茶倒好水,關門出去,只剩李世榮與胡信兩人獨處。

“將軍,戰況究竟如何?”李世榮知道胡信特意與自己私下商談,必是戰局不妙。

胡信將今日交戰情況擇要說了,最後才道:“大人,如今軍心不穩,士氣低落,只怕撐不了幾日啊!”

李世榮奇道:“我揚州城高牆厚,金軍顯是知難而退,何來支撐不住?”

“大人,你有所不知,今日金軍不過是試探我軍虛實。到了明天,只怕就不是這般零敲碎打,會大舉攻城了,末將只怕撐不了幾天!”胡信顯得憂心忡忡。

李世榮官居正三品,胡信武職為從三品,兩人品級雖然只差了半級,但宋朝向來重文輕武,兩人身份地位相差其實頗大。好在李世榮自家知自家事,知道行軍打仗這一套不是自己所長,向來對胡信極為放心。胡信這麼一說,李世榮頓時大急,僅僅抓住胡信的手道:“如之奈何!”

胡信肅然道:“大人,我有一計,或可解燃眉之急。”“將軍請講。”

“金軍有七八萬人,咱們揚州也有五萬將士,人數相差不大。金軍的兵甲器具比咱們要好些,但咱們佔著地利之便,總也不算吃虧。咱們所差,就差在這軍心士氣上。咱們軍中糧餉,朝堂可還欠着半年呢……”

“胡將軍,這糧餉問題,我來解決。城裡那些個鹽商富戶,這時還不慷慨報國,難道等胡虜殺進來,把錢糧都帶進棺材不成!”李世榮拍着桌子,喘着粗氣。

胡信沉聲道:“大人,光是補足糧餉,只怕不夠。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咱們得拿出白花花的銀子來獎賞將士,殺一個金狗十兩銀子,何愁無人奮戰!”

李世榮撫掌而笑:“將軍所言極是,咱們中午就在梨園設宴,請那幫鹽商富戶前來,共商大事!”

說完,李世榮喚來管家,列出一個名單,讓管家寫好請柬,請名單上的富商午時一刻到梨園赴宴。

胡信見李世榮交待完,忽然問起一句:“大人,您就沒想過降金?”

李世榮昂首道:“本官身為聖人子弟,豈能北面降胡!”

說完,李世榮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胡信:“胡將軍,你呢?”

胡信站起身來,朝臨安方向一拱手,正色道:“官家

待我恩重如山,家父亡於金狗之手,我胡信若北面降金,豈非不忠不孝之徒,還有何面目生於天地之間!”

李世榮連連拍手:“好!好!好!有將軍這句話,金狗難入我揚州半步!”

胡信躬身一禮:“胡信一介武夫,全賴大人栽培。”

李世榮十分滿意胡信的表態,他哈哈一笑:“好說,好說……”

午時不到,梨園中就聚滿了揚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富商。平日里若是這些人物聚在一處,堂中必是熱鬧非凡,但此刻卻是一片慘淡,只有些相熟之人湊在一起小聲攀談。

午時一刻,樓下傳來一聲大喊:“胡將軍到,知府大人到!”

眾人齊齊起身,迎接胡信和李世榮的到來。

李世榮到主位坐下,伸手虛按:“諸位請坐。”

眾人坐定之後,李世榮開始說話:“近日金狗逼城,本官本不當叨嘮諸位,但揚州勢危,非得仰仗諸位之力不可,才匆忙請諸位到此一敘。”

“今日乃我等之幸,大人但有所命,小人無有不從!”坐於次席的黃姓鹽商,立馬帶頭表態。

這黃姓鹽商在揚州城中的身家不入三甲,但也穩居前五,此人向來長袖善舞,走的便是李世榮的路子,算得上揚州商界響噹噹的人物。

黃姓鹽商一表態,幾個大佬紛紛附和,只是說話間都含蓄許多,沒有把話說的太滿。

李世榮撫掌一笑:“此事該由胡將軍來說。”

胡信聞言,站起身來:“諸位大官人,今日我軍將士力戰,擊退金狗。然而金狗勢大,我軍糧餉不濟,軍心不穩,只怕難以久抗,還望諸位大官人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

眾商人踴躍喊話,表示願意竭力捐糧捐錢。

李世榮讓師爺將早已備好的名冊,讓商人們一一填寫捐款數額,結果粗略一算,他不由眉頭一皺。

兩人預算的最低籌款金額為白銀百萬兩,而這名冊上總數合計才五十八萬三千兩,這還差着老遠呢!

“諸位,咱們這飯也別吃了,本官和胡將軍做好準備以身殉國。諸位把家中金銀、田地、妻女備好,獻給金狗,興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李世榮把捐款名冊往地上一扔。

“金軍不見得就會如此……”有人嘀咕了一聲。

自完顏康登基之後,金國對商人地位大大提升,金宋之間的通商也順暢許多。在場的數十名商人雖然都紮根揚州,但其中大半近年來都有派人北上。到金國購入皮毛和馬匹,賣出絲綢和茶葉,一來一往獲利頗豐,且幾無風險。

“金狗奪民田產,手段卑劣,諸位難道不知!便是金狗對商人優待,不過對國人而已,豈會對我宋民一視同仁。我揚州若是不保,諸位下場如何,不必胡某多言!”胡信忽然發作起來,灌下一大碗酒,摔了碗,憤然離席而去。

李世榮也搖了搖頭,也作勢準備離席。

黃姓商人見狀,連忙跪地抱住李世榮大腿,哭喊起來:“小人願捐十萬兩,懇請大人息怒,懇請大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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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商人琢磨着胡信那番話,覺着確實有些道理。無論如何,金國的土地改革,奪去了無數地主豪紳的田產,這幾年來因不願賣地被下獄者不在少數。

最終,這場午宴籌款一百八十餘萬兩,籌糧二十餘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