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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散散心,不必跟來,京城那裡就按我說的回信!”話音未落,他已是轉出了後門,老掌柜扶着主子一邊抹着汗珠子一邊嘆氣,低聲嘟囔,“這老宅真是見不得公子好,隔上十日半月總要惹些事端…”

一旁賬房裡的小管事聽得動靜跑出來,見得自家掌柜臉色不好,就趕忙扶了他進屋,倒了茶水奉上,笑道,“掌柜的,出了何事,怎麼好似累得緊了?”

這小管事是老掌柜一手提拔上來的,平日里多有倚重,見得他問詢也沒瞞着,喝了口溫茶,就道,“能有何事,還不是老宅那裡又惹公子惱怒,公子想必去胭脂閣找牡丹姑娘了,這城裡本就傳得閑言碎語,公子了以後想娶個大家閨秀可是不容易了。”

小管事也是皺了眉頭,“公子雖是平日有些不拘小節,但卻是有大能耐的人,又宅心仁厚,若是那老宅里的主子們待他但凡有一點兒好的,也必然不會鬧得如今這副模樣。”

“就是啊,公子心底可是極善,剛才有兩個女騙子哄騙公子說冬日裡能種出鮮菜來,公子明知是假,還讓我送了二十兩銀。”

“冬日種菜?”小管事也是驚奇,聽得老掌柜把剛才之事嘮叨完後,卻是開口勸道,“掌柜的,小的倒是覺得,咱們公子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興許那女子真有些門道兒呢,別的不說,若是這次賭對了,冬日裡咱們酒樓真有鮮菜售賣,對面的富貴樓必定夾着尾巴再也不敢挑事兒了。真得了這樣的結果,別說二十兩,就是二百兩也值啊。”

老掌柜沉吟片刻,臉上的皺紋也展開了,拍着小管事的肩膀說道,“我到底是老了,這腦子也不靈光了,還是你小子心思透徹,待過個一二年我請辭回家養老,就跟公子推薦你接這酒樓的差事。”

小管事大喜,立刻行禮道謝,兩人正是說的和樂融融,先前那小廝卻跑了回來,一進門就說道,“掌柜的,我剛才跟着那兩個女騙子身後…”

老掌柜不等他說完,就呵斥道,“什麼女騙子,你這小子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那是和咱們公子合作生意的朋友,怎能這般失禮?”

小夥計愣了愣,有些委屈的小聲兒說道,“掌柜的,那倆個女的得了銀錢,跑去市集肆意揮霍,買了一車的用物,哪裡像同咱們公子做生意的,明明就是騙子…”

肖管事連忙打圓場,扯了那小廝到跟前笑道,“人家若是騙子,還買什麼用物啊,直接拿了銀錢跑掉多省事,不說公子從來沒做過虧本買賣,就是咱們掌柜的,多少年的閱歷,若真是騙子還能不攔着公子?”

老掌柜被這幾句話捧的心裡很是舒坦,捋着鬍子笑道,“公子睿智,必定不會看錯人,這筆生意興許真是個好機會。”說完,他想了想,到底又問道,“你可順便打探了,那兩個女子的來歷?”

小夥計聽得兩人這般說,好似也有道理,就撓撓後腦勺笑起來,應道,“我隨着她們一直到了府衙門口,那裡有些老鄉在交糧稅,我找人問了兩句,確實是南溝村的車馬。”

老掌柜徹底放了心,起身笑道,“這就更不能是騙子了,都忙去吧,公子若是回來趕緊報給我。”

“是,掌柜的。”

不提這白雲居里主僕如何心思,單說,蒲草和春妮牽着手走出後巷,找了個僻靜地方站了好半晌,蒲草突然歡喜的尖叫出聲,“成功了,成功了,馬山就能蓋溫室了!”

春妮也是哈哈笑着又蹦又跳,激動的應和道,“居然有人相信,真給銀子了,還這麼多!”

蒲草偷偷摸了一把懷裡硬邦邦的銀錁子,那眼睛笑得都要眯到一處了,嗔怪道,“別說的我好像騙人家銀子一般,等冬日裡我種出菜來,這酒樓保管賺大錢,如今他們先掏些定金也不為過。”

春妮毫不客氣的揭了她的短兒,笑着撇嘴道,“現在又這般牛氣了,剛才不知道是誰嚇得手指頭都涼了。”

“我,我那是緊張。”蒲草嘴硬,伸手去春妮腋下呵癢,笑道,“你剛才不也嚇得茶碗都不敢碰。”

兩人笑鬧罷了,整理好頭髮衣衫,就喜滋滋的拐去街上,找了家生意好的雜貨鋪子,開始挑揀剪刀、針線、頂針兒、燈台之類的用物。

春妮瞧着蒲草每樣都拿了雙份兒,就道,“買這麼多做什麼,以後日子長着呢,銀錢可要省着花用。”

蒲草卻是不理會她,又買了個小竹籃子,笑眯眯喊着小夥計都給裝好,拿了一隻小銀錁子出來,付錢順便也兌換了零錢。

待得兩人出了門,蒲草才道,“你那婆婆太摳門兒,這些物件兒你家裡也沒有,當然要給你也置辦一份兒了。”

春妮眼圈兒一紅,死命推辭,“你家有了,我要用的時候去你那裡借就好,花這些銀錢做什麼?”

蒲草搖頭,“那怎麼行,這些物件兒哪個女子都得有一份兒,做起活計來才不舍手。”說完,也不等春妮再推辭,拉着她又奔向了旁邊的布莊,笑道,“咱們要趕緊了,還有好多東西要添置呢。”

春妮知道蒲草是真心實意,也就不推辭了,隨着她進了布莊。張家上下大大小小四口人,只有三床被子,都是破爛不堪,入冬的棉衣也是半件兒沒有,蒲草早就記掛在心裡。

如今手頭寬綽,直接同那布莊老闆買了兩大卷棉線、一盒綉線,三匹鴨蛋青、一匹石青、一匹藍底白花棉布,還有足足四十斤棉花,末了狠狠殺價,討了小半匹水藍棉布和一把繡花針做搭頭,這還不算,就是店裡放在案板角落的一堆兒碎布頭兒也被她收了,那老闆心疼得瞪着眼睛,生怕蒲草再站一會兒就把他的整個鋪面都算做搭頭兒,於是一迭聲的應了送貨到府衙門前,然後就像送瘟神一般把她們送了出去。

春妮臉紅,自覺對不起人家老闆,喊了一句以後一定帶村裡的嫂子大娘們來光顧,那布莊老闆的臉色這才好了許多。

蒲草可不相信那老闆滿嘴虧本的謊話,扯了春妮又拐去肉店,上次買回去的大骨頭熬湯炖菜,全家都喜愛極了,這次當然要多買一些。

不說幾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蒲草也不過十七歲,若是補鈣、加強營養,個子怎麼也能再長個一兩寸,剛才那小廝說她是小猴子嚴重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她是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讓自己重現前世的美麗容顏!

肉鋪老闆習慣把骨頭上的肉剔得乾乾淨淨,估計扔給小狗都能把小狗氣哭了,所以,平日里根本沒指望賣掉,不過攢上幾日就拿去扔掉了。

這會兒,突然聽得蒲草要花銅錢買走這些骨頭,還以為聽錯了,最後問得當真,立時歡喜應了,只要了十文錢就讓蒲草裝走了二十幾根大骨棒兒。

蒲草見得老闆豪爽,想起答應春妮的紅燒肉,索性捨出一百文,買了一大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春妮在一旁心疼得直哆嗦,上前攔着,蒲草卻說是預備過幾日找人幫忙建溫室的時候炒菜用,她這才勉強同意了。

出了肉鋪,又是糧食鋪、小集市,待得兩人終於買全了用物,拖着兩大筐物件兒趕到府衙門前時,村裡人已經等了他們好半晌了。

劉厚生差點兒把脖子抻成了長頸鹿,見得她們回來就上前接了筐子,忍不住埋怨道,“怎麼回來這麼晚,累得大伙兒乾等着。”

蒲草不願春妮受委屈,趕緊接話兒,“都是我,一逛起來就忘了時候。”說完,又衝著村裡人行禮,笑道,“累得各位兄嫂、叔伯多等了。”

其實眾人,剛剛交完稅糧也不過半個時辰,原本坐在牆根兒歇歇,看看街景,也沒覺得有何不滿。但那七八個婦人回來之後,見得還要等蒲草二人,就開始不耐起來,這個嘮叨家裡豬沒喂,那個抱怨家裡沒人做飯孩子必是餓到了,男子們漸漸也聽得厭煩了。

陳里正正要喚了劉厚生去迎迎的時候,布莊的小夥計就扛着大棉花包和布匹尋來了。

眾人好奇,詢問之下才知是蒲草和春妮買下的,那臉色各個都是古怪之極,都是同住一村的,誰家日子啥樣大伙兒心裡都有數。

先不說劉厚生小兩口分家,幾乎就算凈身出戶,就說蒲草一家吧,賣了一年的口糧總算把房子贖回來了,他們路過門口時都瞟過幾眼,那房子就是個空架子,這一冬雖然不用挨凍,但卻必然連苞谷粥都喝不飽了。

可是,這如今是哪裡來的銀錢,採買回這麼多棉花布匹?

有那嫉妒眼紅的婦人,說話時就帶了幾分不懷好意,劉厚生聽得惱怒又不好解釋,只覺如坐針氈般,暗暗盼着媳婦兒快些回來。

可惜,事情還沒完,剛走了布莊夥計又來了兩個陶器店的後生,雙輪小馬車上,拉了兩大兩小四口陶缸,外加兩隻銅盆、兩口大鐵鍋,眾人自然更是驚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