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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經歷過金頂白塔萬道金光照射之後,沙海王城從金光普照的狀態逐漸恢復正常,視野開始由耀眼刺眼金光逐漸恢復到正常白晝亮度,觀感無比接近沙漠中的白日環境。

與此同時,沙海王城頂層的巨型斷層岩開始消失,整個斷層岩好像是不斷褪色的墨跡,逐漸由黑灰斑駁開始變得透明清澈,到了最後,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極目遠眺,抬頭四望,只見頭頂出現了暑熱蒸騰的湛藍蒼穹,連蒼穹之中的雲層都在隨着天空一起飄動,蒼鷹翱翔,一躍而過。

這種情況的出現,不止發生在天坑上空,連周圍地下的石壁都開始慢慢褪色,最終褪色到完全透明,遠處開始出現無垠如海的滾滾沙丘、河流綠洲。

到了現在,縱然沙海王城還在他們腳下,他們卻只覺得整個沙海王城正在從天坑中的廢棄古城,成為地面上的繁榮綠洲城池,最後,以王城為中心的綠洲,開始像攀爬上石頭的青苔一樣,肉眼可見朝外擴展邊界,最終使得周圍的沙漠形成了沃野綠洲,再不見剛才的貧瘠沙漠。

叮鈴叮鈴!

駝鈴響動,交蹄而行,駝鈴聲從遠處漸漸傳到他們耳朵,沙海中很明顯有一隻駱駝商隊,正沿着沙丘朝王城的方向徐徐穿行,片刻功夫,就已經來到王城門樓前。

隨着稅官檢查了他們的貿易商品之後,駱駝隊被放行,沿着城樓門洞進入皇城之中,伴隨他們的移動,眾人也把視野從遠處轉向城內。

城中此刻完全恢復了千年皇城熙攘繁盛的狀態,內城之中,鄯善女王的百官群僚和將士守衛,沿着皇城的中軸線朝皇城趕去,大概率是要去商議國事、朝見議政,在內城中的貴族雍容華貴、宮人低眉順眼、文官文氣洋溢、武官氣宇軒昂,內城之中的所有活人活物,各自如同鐘錶的零部件,互相緊密配合,維持着鄯善王朝的穩定運行。

相比於內層的整肅威嚴,百姓生活的外城就顯得隨意很多!

樓閣之中,富商大賈談着生意,觥籌交錯稱兄道弟;街頭巷尾,江湖藝人鑼鼓敲響,周圍百姓圍的水泄不通;胡同巷末,流民乞丐拿起破碗,身着破爛對着來往的行人乞討吃喝;

運河內外,貨商吆喝着周圍的腳夫力夫,朝貨船上搬運貨物,更遠處的無數貨船已經揚帆起航、迎風航遠;鋪面之內,店主商販指使這夥計擺出攤子,招呼客人迎來送往;碼頭河畔,手藝工人蹲在街道邊,等待着僱主挑選各自做工;寺廟前後,銅鐘送經香火不絕,百姓攜家帶口來到寺廟中求神拜佛;綠洲之外,河道延伸出灌溉渠,深入綠洲各處,農戶取水灌溉料理田園……

士農工商,尊卑貴賤,八個聚落區的民宅中上演着無數悲歡離合愛恨嗔痴,這些所有的空間圖景、所有的大小人物、所有的物事人情,全部匯聚到一起形成了千年皇城的人間煙火。

他們看到現在,已經迷失了部分意志,有那麼一瞬間,岳觀潮甚至以為自己就生活在沙海皇城!

這些士農工商、尊卑貴賤的黎民百姓就在他身邊,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真實地發生着、演繹着,真實到只要他下到樓下去,就可以和他們攀談交流。

“我們眼前看到的真的是幻覺嗎?”宋思媛仔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虛擬的感覺,所看所觀都無比真實,這恰恰讓她好奇起來,他懷疑是幻讖儀有什麼藥物,讓他們產生了幻覺或者幻想,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

古姮熙似乎比她還要激動,壓下一口氣說道:“這就是幻讖儀帶來的震撼幻術,當年,古佩羅作為西域的幻術大師,已經將幻術修得出神入化、至臻至美,所造出的幻象無比真實生動,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在裡面,如果把一個人丟入幻想之中,他可能從生到死都意識不到,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術。”

說到這裡,古姮熙頓了頓,語氣神秘起來:“這幻讖儀應該是古佩羅遺留在世的最後一批東西了,它們以內外圈層的規律排布在皇城,正是他們共同接力,才會造就出這種頂級幻覺,在古佩羅的幻術中,他把幻術分為不同的等級,分別為人外看景,景外看景,景內看景,人景合一……”

先說人外看景。

人外看景,指的是人以監督者的身份去看戲法幻術,比如什麼大變活人、水缸變米、凌空飛鴿、殘肢斷臂、刀山火海、吞劍吞碳、游龍走蛇、狗越火圈……這類的幻覺或者幻術技法,只能以新奇或者獵奇的東西來吸引看客的注意,以隱藏某些致命的錯漏或者是機關,來帶動看客的眼睛,但凡被看客看出了門道,也就破了戲法的精妙。

這種就是下等幻術,只求不漏錯處,本質上只是因為看客沒看到錯處或者疏漏,才騙過了看客。

再說景外看景。

景外看景,指的是人以觀察者的身份去看戲法幻術。

這類幻術,已經不再需要用獵奇的東西來吸引看客的注意,而是將看客的視角從某個聚焦點轉向幻術造景,這類幻術師會幻化出麒麟神獸、蛟龍鳳凰、玄龜孔雀、龍蛇神魚、仙山島嶼、海市蜃樓等這種自然界不怎麼常見的動物或者景物。

大部分百姓都無法親眼見奇觀,當然就留給了幻術師很大的操作空間,一些幻術師會儘可能地將這些幻術給怪獸化、神秘化,形成極為怪奇詭異的畫面,於他們而言,既然百姓都沒看到過這些東西,想怎麼幻化都就怎麼幻化,完全不拘泥於現實情況。

但是,正因為太過於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反倒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假的,只要這些幻術出現,很多看客也就明白這是幻術造出的幻覺,不會再輕易當真,這就是中下等幻術,以奇觀帶動看客,但因為太過於奇幻,反倒讓人一眼看出就是假的,縱然再過於瑰麗奇幻,也始終都屬於賣弄幻術。

又說景內看景。

景內看景,指的是看客以參與者的身份,去感受幻術魔法,到了這個程度,幻術師已經不屑於用什麼奇觀者來說怪奇詭異的畫面,來吸引百姓看客的注意,他所塑造的幻術開始歸於平常,甚至是平常的就像大部分看客的日常生活一樣,讓他們完全看不出和日常生活有任何區別。

有些幻術師在舞台上會預設一個情景,比如預設是生活在沙漠城鎮中的一家六口,包含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男丁女丁,他們一家人居住在沙漠周圍的城邦中,幻術師會將一家人某一段時間的飲食生活、吃喝娛樂、走親訪友、治病救人全部都照搬到舞台上。

這些看客可以看到,家中老人常年吃藥咳嗽不止,每呼吸一次就好像拉動風箱呼嘯緩慢,走動時也步履蹣跚敲打着拐杖,沒走好幾步都要停頓幾下,到了這個年紀,他們已經耳聾眼花,坐着太師椅在葡萄糖架子下曬着太陽,炙熱陽光曬到他們如同年輪般的面部皺紋上,輕輕哼唱着疆地民歌。

在他們膝蓋之下這一對姐弟,孩童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上房揭瓦、下河摸魚,整日拿起風車你追我趕,搶不到東西就大哭大鬧大喊大叫,兩個人打得難捨難分,哭着鬧着要找阿娘去討回公道,兩個人互相說對方的壞話。

一旁織布繡花的女子,一臉笑意看着他們,問着他們到底是為什麼哭鬧?說話時手裡的活計並沒有停下,給這對兒女擦了把眼淚,變戲法般從針線籃子里變出兩顆包着油紙的瑪仁糖。

見到這些滿是果脯果仁的甜蜜糕點,這對孩童頓時把受的委屈忘到了九霄雲外,拿起糕點用門牙啃了一口。

這時候,院牆外響起走動聲音,一個中年男人推着小推車走到院落里,小推車上是針頭線腦、剪刀頂針、筷子湯勺這樣的小玩意兒,肩上掛得琳琅滿目、滴瀝噹啷。

這男人打開盛水的水缸,狠狠喝了一口水,等在彎下身來時,已經見姐弟倆一人抱住一條腿又開始互相告狀,這男人也不氣惱,用肌肉虯結的臂膀直接攔腰抱起一對兒女,左右各親了一口,又拍了幾下巴掌進到堂屋裡。

家人齊聚,夜晚臨近。

這家女主人將飯菜端到圓桌上,一家人樂樂呵呵吃完飯,在葡萄藤架子下納涼散風,直到兩個孩子都已經睡在大人腿上,這家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夜晚熄燈後,兩個孩子的呼吸沉降緩慢,透着酣甜,等他們徹底睡熟之後,兩個大人剪了蠟燭,徹底熄了燈火沉沉睡去。

到了這一刻,院落中的所有燈火全部熄滅,等再次亮起來時,這一家人已經完全消失,舞台中只見一個幻術師坐在堂中,還有他身後的諸多樂器班子,正是他操縱者手中的幻術儀,才造出細節真實無比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