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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壯漢擋住了去路。

庚二急忙跳下大車,從懷中掏出一個袋子。袋子為獸皮縫製,存放着金銀。他點頭賠笑,帶着卑微的神情說道:「些許心意,請各位大人笑納!」

於野坐在車上,他一身破爛,又相貌年輕,沒人將在放在眼裡。

他卻在打量着一群不速之客。

所謂的大人,應該與道長相仿,乃是人族對於妖修的尊稱。而修鍊有成者,稱為妖士。這十人之中,誰是妖修的高手?

「哼,算你識趣!」

一個中年漢子見錢眼開,伸手便要接過庚二的錢袋。

「慢着!」

有人出聲制止,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身着黑色布袍,頭頂束扎髮髻,他的裝扮以及沉穩的氣勢與左右的同伴截然不同。

「大人,在下急着趕路,行個方便……」

庚二出聲懇求。

「你殺了我兩位兄弟,還想走?」

黑衣男子話語聲冰冷。

「小的趕車途經此地,豈敢殺人……」

庚二連連擺手。

「哼!」

黑衣男子哼了一聲,其同伴心領神會,大步走到車旁,俯身從車底找出兩把長刀。

庚二已是臉色大變,他不敢遲疑,撒腿便跑。而尚未衝出重圍,卻被黑衣男子閃身擋住去路,「砰」的將他一腳踢翻在地。他慌忙抽出腰間的長刀便要拚命,而四位壯漢已掄刀劈了下來。縱使他身手不錯,殺人嫻熟,卻寡不敵眾,更何況還有一位可怕的妖士。他自知難逃此劫,大聲喊道:「夥計,我先走一步……」

於野依然在靜靜觀望。

他初到妖域,人生地不熟,又失去了修為,之所以棲身貨棧,便是不願招惹麻煩。不過,一旦庚二被殺,他這個夥計必受牽連。

而這世間的禍福變化,總是猝不及防,使他難以預料,也無從選擇。

眼看着庚二便要葬身於亂刀之下,於野猛然飛身躥起,瞬間越過車頭,揮手擲出一道寒光。一個壯漢的腦門「噗」的插入一把剔骨刀,所持的長刀脫手而出。他橫掠數丈而至,「砰、砰」抬腳便踢。兩個漢子被他踢中手臂,雙雙踉蹌後退。他伸手搶過落下的長刀,「唰」地劈向最後一個漢子,「噗」的血光迸濺,一顆頭顱飛了出去。他就勢落下身形,手中的長刀甩出一串血滴……

庚二尚在絕望,又不禁瞪大了雙眼。

他身前多了一人,貨棧的夥計?

哦,他叫於野,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他怎麼光着一隻腳?遮體的獸皮也扯開半邊,使他的形狀更為落魄而寒酸不堪。他手中的長刀卻在滴着血,四位強敵則是一個腦門中刀、一個沒了腦袋,餘下兩個後退十幾步,應該被踢折了骨頭,各自耷拉着手臂……

突發的狀況不僅震驚了庚二,也讓一群壯漢如臨大敵。其中的黑衣男子神色一凝,抬手抓出一把長刀,厲聲喝道:「小子,你是何方妖士,竟敢與我黑水城為敵?」

於野持刀而立,眼光閃爍。

既然出手,便要設法全殲這伙妖人。不然走漏了風聲,後果難料。而一群莽漢倒也無妨,卻摸不清那位黑衣修士的底細。

而他也成了妖士?

於野忽然往前走去,拱了拱手,苦笑道:「小弟來自黑風城,兄長竟然不記得了……」

黑衣男子神色疑惑,遂又微微一怔。

於野的兩眼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在場的漢子們以為兩人相識,誰想他突然舉起長刀捅了出去。黑衣男子似乎不知躲避,也不知疼痛,被他一刀扎入腰腹,這才禁不住呻吟一聲。

一群漢子始料不及,急忙蜂擁而上。

於野一腳將黑衣男子踢翻在地,順勢刀鋒翻轉橫掃,霎時血肉迸濺,慘叫聲大作。縱有兇悍之徒,也抵擋不住他的勇猛,瞬間被他砍翻了五六人。倖存者驚慌四散,卻被他一躍五六丈,蒼鷹捕食般地隨後追殺而刀刀斃命。

當他將最後一個漢子攔腰劈成兩半,帶着一股腥風飄然落地。恰逢旭日初升,塵土飛揚,他持刀的身影,猶如一株孤峰矗立在大地之上……

庚二慢慢爬起,微微失神。

卻見於野再次飛身而起,抓着死屍奔向林子。

「庚大哥——」

「啊……嗯、嗯!」

庚二猛然回過神來,急忙幫着掩埋死屍、清理地上的血跡……

片刻之後,兩人再次坐在大車上。

庚二,常年在外奔波,膽大心細,臨危不亂,而此時他的眼光中卻多了幾分不安與興奮的神色。

於野,腳上換了一雙靴子,身上的獸皮也換成一件粗布袍子,雖然均為死人的遺物,卻總算有了像樣的衣着。

此外,他懷中揣着剔骨刀與一個錢袋子,面前擺放着一個玉石指環與一把無鞘的長刀。

殺了十個人,繳獲了一堆散碎的金銀,與庚二分了兩成,餘下的歸他一人所有。而無鞘的長刀來自那位黑衣妖士,堪比仙門的法器,指環應為納物戒子,一併成了他囊中之物。

「兄弟,是否起程?」

「請庚大哥幫我收起此物!」

一同遭遇兇險,又一起殺過人,曾經的夥計也變成了兄弟。庚二將野面前的鐵環與長刀藏在車底夾層之中,呼哨一聲,馬鹿拉着大車奔跑起來。而趕路之餘,他忍不住說道——

「兄弟竟是一位妖士,深藏不露啊!」

「我若為妖士,何苦淪落為乞食者的境地。」

「話雖如此,而你身手過人,卻當個夥計,未免可惜了!」

「哦?」

「以後跟着我趕車,你我兄弟聯手,不敢稱霸一方,足以富足一世!」

「嘿!」

庚二是個有志向的車夫,他看中了於野的身手,想帶着他殺人劫財,過上富足的日子。而於野的志向並不在此,一笑了之。

馬鹿跑得飛快,而途中再無意外。

臨近午時,道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其中不乏身着黑衣的妖士,與攜帶利刃的莽漢。

穿過一片荒野,十數里外出現兩座高山。大車趕到近前,可見兩山之間依着山勢築起了一道城牆。十餘丈的城牆之上,建有石頭樓閣。樓閣的下方,開有三丈高、兩丈寬的門洞。

「這便是黑風城!」

高大的門洞之上,果然刻着兩個古體大字,黑風。

而門前站着十多位持有長刀的黑衣男子,逐一盤查着車馬與行人。

尚在百丈之外,庚二便停下大車,吩咐於野稍作等候,獨自奔着城門跑去,他片刻之後返回,一邊趕車往前,一邊低聲抱怨:「半個月前尚可隨意進出,今日卻要盤查什麼賊人,幸虧一位妖士與我相熟,又奉上了一筆銀子。卻不必擔心,與你我無關……」

有錢好說話,大車果然暢通無阻,也沒有接受盤查,直接駛入了城門。

穿過了城門,眼前竟然是個偌大的山谷。

足有十餘里方圓的谷地之間,房舍、林子、水塘、樓台等等雜亂無章。四周為數百丈的山峰所環繞,山坡上建有院落,山腳、山壁、山崖上開鑿一個個洞窟,以環山棧道與石梯相連,彷如空天之城而別有一番奇特的景象。

於野坐在車上抬頭張望,兩眼透着好奇之色。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卻從未見過這麼一座城。倘若城中沒有眾多的凡人,儼然便是一家戒備森嚴的仙門,只要封住山口、開啟陣法,整個山谷易守難攻。

大車入城之後,往右而行,三五里處,是個依山而建的院落,據說是黑風城最大的貨棧。

庚二找到貨棧的掌柜交接貨物,於野則是幫着搬卸,盡他一個夥計的本分。忙清了首尾之後,兩人來到另一處院落,是家客棧,庚二將於野安頓下來,便獨自離去。傍晚時分,他又匆匆返回,將一個錢袋與獸皮裹着的長刀、指環放入房中,悄聲交代了幾句,再次告辭離去。

庚二接受貨棧掌柜的委託,出城拉一趟貨物,而且賬目尚未結清,於是他將於野留在城內等待,兩日後返回磐龍谷……

所謂的客棧,便是幾排石窟與一個院子。

客房,也就是石窟,丈五大小,牆壁的燈龕里點燃着油燈,石頭床榻鋪着獸皮褥子,而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於野關閉了房門,將一卷獸皮與一個錢袋放在榻上。

庚二已將繳獲的長刀賣給了貨棧,當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好處。而妖士的長刀與納物戒子不便繼續藏在車底,只能還給他另行處置。

昏暗的燈光下,於野凝神打量。

小小的石窟,簡陋倒也罷了,根本藏不下東西。

恰見地上有道石縫,他伸手抖落獸皮,從中拿出長刀,「哧」的插入石縫之中,又抬腳稍稍用力一踏,刀柄已與地面齊平。他將獸皮扔在地上,又將指環藏入燈龕,然後撿起錢袋塞入懷裡,揮手拂滅了油燈,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風城,乃是一座妖城。

難得來到此地,總不能躲在客棧睡覺。何況沒有修為,也沒留下任何破綻,他就是一個尋常的夥計,趁機見識、見識這座妖域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