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说网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依然是两个人对坐,不过时间就比较晚了,差不多到了辰时。

皇上带着歉意问:“让你等这么久,肚子饿不饿?”

我摇了摇头,又像小狗一样吸着鼻子说:“你今天晚上喝的肯定不是白开水吧,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一开始还是水,最后换成酒了。因为是答谢宴,最后一轮时,朕走到他们中间,大家一起举杯,靠得近,当然要喝真酒了。”

我又嗅了嗅:“才一杯酒,怎么就这么重的酒味呢?”

他笑道:“不只啊,最后共饮三杯。”

我忙给他夹菜:“那你快吃点菜压一压,在那边还是没怎么吃吧?”

“嗯。”

“傻瓜,光喝水还可以,光喝酒怎么行?很容易醉的。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想着等下还要和我吃饭,我没关系的,一个人偶尔吃一顿怕什么。你千万别空腹喝酒,把身体搞坏了就不得了了,要知道你是皇上,身系一国安危。”

他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身系一国安危,不过是套词罢了。皇帝的宝座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坐,琰亲王啊,成都王啊,哪个坐上去都一样的,兴许比我还做得好呢。”

我急得向窗外看了两眼,小声提醒道:“隔墙有耳,这里可不是皇宫。这种话别人说都要杀头了,自己反倒帮着说,琰亲王他们听到可得意了。”

“别人敢说朕自然会砍他地头。如此大不敬。不杀留着干什么?自己说是又另一回事了。说明朕活得清醒。”

我怜惜地看着他:“皇上这次出巡。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很疲惫。很乏力?”不然不会说出这样沮丧地话。

他轻轻点了点头:“有时候是地。尤其是今天。连着主持了两场宴会。说是宴请地方豪绅。其实就是变相地乞讨会。别看我在上面讲得口若悬河。其实心里很紧张地。因为完全没底。要是我声情并茂地致完答谢词。结果下面反应冷淡。大家只想免费混了一顿酒喝。顺便看小皇帝耍一出猴子把戏。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人啊。”

我愈加不忍起来。不是不知道他这段日子压力大。可没想到会大到这种程度。甚至让他否定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地绝对权威。“看小皇帝耍一出猴子把戏”。这话听得我好心酸。

我放下筷子。伸手覆住他地手。柔声劝道:“千万别这样想。在我看来。皇上为了百姓不惜自降身份亲自募捐。这恰恰是皇上地伟大之处。将来在青史上都会留下一笔地。”

“还是姐姐会安慰人。”他地嘴角裂开了一个小小地弧度。

“我说的本来就是大实话,历朝历代的皇帝有几个能做到这点的?爱民如子不是一句空话,假如一个人的儿子就要挨饿了,做父亲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赶紧给他找吃的是正经。”

“听姐姐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多了。”他重新端起饭碗。

“凡事想开了。就会海阔天空。”我赶着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可惜,只吃了几口,他又放下碗,蹙着眉说:“其实也不光为今天的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皇帝当得好窝囊。在朝上,文武百官不拿我当回事;出外巡游,囊中空空,要向地方豪绅乞讨,那些人怎么会尊敬我?你会尊敬向你乞讨的人吗?这些年风调雨顺。四境安宁,谁都说中原富庶,到处仓满钵满,国库里也堆满了银钱,可太后下拨的钱怎么现在还没到呢?”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又解释道:“我不是怀疑太后,我是怀疑那些救灾款被上面的官员截留了。”

我质疑道:“就算截留,也不至于全部污掉。一两都不下放吧?这样明目张胆。除非活得不耐烦了。所以皇上先不要多想,这益州离京城上千里的路。哪有那么容易到。再说了,朝廷下拨的银子本来就有限,赈灾地物资和款项,地方官府和地方富豪本来就该分摊一些,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地。就像成都王说的,现在捐出来,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皇上却说:“地方官府粮食可能储存了一些,银钱是拿不出多少来的,先帝的财政政策,是赋税上缴百分之七十,地方只留百分之三十,还要维持各项开支,兴修水利什么的。”

也许因为是女人,我从没了解过国家的财政政策,太后也没跟我提起过,如今方才听说,因而惊讶道:“地方财政要上缴那么多啊,剩下的钱还要修水利,那不是捉襟见肘?”

皇上给我解释道:“先帝也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训才这样规定的。前朝是朝廷和地方四六开,但你也知道,地方上多地是弄虚作假的方法,名义上朝廷六他们四,实际上恐怕要倒过来还不止。本朝是名义上朝廷八地方二,实际上朝廷能收到六、七成就不错了。前朝就因为地方豪强势力太大,尤其是各地番王,家里的府库比国库还满,所以最后陷入内乱,分裂成了许多小国。一个开始时声威赫赫、四方来朝的国家,没撑几十年就垮掉了。先帝就是怕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削弱地方,加强朝廷财力。你看王侯们的食邑也不大,而且多数地处偏颇,成都王已经是最优厚的了。”

这样一说我更疑惑了:“如果这样的话,朝廷应该非常有钱才对呀。”

皇上道:“国库原来是很充盈的,虽然打了几个月仗,应该也还拿得出相当可观地赈灾款,就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惶然,因为事关母后。但我既然跟皇上在一起,母后不可能扣着钱故意为难皇上,让他失去朝廷支持,沦为光杆皇帝。但如果……

突然的领悟叫我心惊,我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您说,有没有可能,现在朝廷已经不是太后主政了?”

他眼神一变:“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太后,那是谁呀?”

我停顿了一会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琰亲王这两天好像没见了。”

皇上笑了起来:“姐姐,刚才是我想多了,现在是你想多了。才两天而已,他就算骑飞马也赶不回京城的。姐姐是不是担心他突然带兵回去,动政变,逼太后下诏废掉朕,再让他即位?”

两天时间的确赶不回京城,但,如果有人做他的马前卒呢?我吞吞吐吐地说:“严横,或祁云海,有没有可能秘密回京。趁皇上在外赈灾之机带兵攻占皇宫,挟持太后,不让她出救灾款。让皇上空手在外无能为力,民心尽失,他们再逼皇上退位?”

“祁云海不会的。”皇上对这个人还是坚信不疑。

“那严横呢?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他地消息,您不是也怀疑他才是琰亲王最坚实的后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