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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一片大雪之下,李氏抽空躲了出來,掛滿了雪的樹枝被壓得直往下彎,站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年約四十許歲的高大婦人,眼神銳利,唇角旁一片青影,臉龐方正,竟然絲毫沒有婦人的婉約,倒像是個男一般,穿着一身淡粉色繡花襖子,整個人說不出的怪異。李氏比這婦人矮了約摸一個頭,滿臉焦急之色,她今日是偷跑出來的,連身邊的人都瞞着,與這婦人躲在這裡會面,穿着一襲淡綠色厚披風,眼神躲閃。

“王爺當時吩咐末將照看夫人,不過怎地夫人混到了這般模樣?”那婦人壓低了嗓音說話,聲音粗礪,分明就是個男的。李氏聽他這樣說,臉上欣喜之色掩都掩不住,便連忙就恨恨的道:“郎君至今未曾見我的面,那蘇氏又是個善妒的,連請安也不讓我去,我怎麼能得寵?”李氏有些委屈,也有些心虛,她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些,以往只覺得憑自己家世元鳳卿是一定會寵幸自己的,誰料見過蘇麗言之後才得知,自己到底是年紀大了,又沒顏色,元鳳卿長得又是那樣一個俊美的人,他又年輕,喜好美人兒乃是人之常情,她視為倚仗的余氏如今日子不比她好過,李氏到元家時才認清了現實。

這男人冷笑了聲,看李氏眼中的急色與討好,不由露出輕蔑來:“我怎麼只聽着你辦了些蠢事,而惹了人厭棄?你若壞了王爺大事,王爺的女兒可不止你一個。”這人態度強硬,李氏登時惱羞成怒,但人在屋檐下不低頭也是沒辦法的,她知道如今這人便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哪裡敢輕易就發脾氣丟了,這人既然能得潯陽王看重,就不是那些在自己身邊侍候,可任她打罵的人·如今她身邊侍候的下人都與她離了心,要是再跟這男人鬧翻,對她沒有好處。

李氏忍了氣,不情不願的點頭。那男人見她這模樣·頓時冷笑了一聲,又叮囑道:“我會向元鳳卿施壓,往後的事你便自己做主了,但你可以確定元鳳卿跟元家沒有關係了?”這男人之前便與李氏見過一面,李氏當時吃過余氏的虧,便將元府跟元鳳卿之間的關係誇大了說,但照她這些日子推算下來·心裡也有底,余氏那邊躺床上許久了,元鳳卿卻一直沒有過去看過一回,這樣的關係若還能說孝順,她願拿出一萬個錢請屋裡人吃酒!

見她點頭承認了,這男人才扯了扯那不合身的襖子想遮住喉嚨的喉結,低聲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出去了·你等我消息就是,若你不成,我會回了王爺再送人過來。”他眼中精光閃動·見李氏又滿臉不快的應了,這才冷笑一聲,往四周瞧了瞧便出去了。

李氏見人走了,也跟着相繼挑了小路出去。這邊發生的事情李氏自認隱蔽,但卻不到半刻鐘功夫便傳進了元鳳卿耳朵裡頭。他如今勢力大了,蘇麗言從不過問這些事,但卻瞞不住外院的那些人,事實上除了盛城之外,他如今掌握了盛城之外約摸四五個城池,也可算得上這亂世以來的一方霸主·潯陽王以前看不上他,如今一見他勢力大起來,便想利用個女兒來想將自己的勢力誑過去,送個破落貨過來,憑什麼以為自己得受他控制?元鳳卿心裡的陰霾不住擴散,嘴角邊就露出一絲冷笑來。

快過年了·蘇麗言正準備着要過年的東西,蘇家人並沒有搬出去,如今世道雖說比之前好上一些,但也依舊是亂得很,如今沒有哪邊比住在元家還要安全的,元家又不是沒有地方住,蘇家便留了下來。能跟女兒女婿一塊兒過年,是華氏心裡最歡喜的事情,蘇麗言嫁出去幾年之後,便如同生生剜了她的心一般,那余氏連當著她的面也敢對女兒下毒手,更可見以往蘇麗言過的是什麼日子,因着這原因,華氏幾乎每日便要往蘇麗言屋裡去一趟,就是光看着也覺得安心。

“如今快過年了,天氣又冷,你別忙着這些事,便將自己身體熬壞了,你祖母最近鬧得厲害,與你祖父時常有爭吵發生,連下頭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這個年要怎麼過才好。”華氏叮囑了女兒一句,忍不住又與她說閑話:“你說這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鬧得雞犬不寧的她才甘心,如今一切都有了,難不成不比她以前強?非要去爭強好勝的,也不怕丟了一輩子的臉面。”說到後來,華氏自個兒也有火大,忍不住就在話語間刻薄了一回。

月氏如今鬧得越發厲害,每日挑三撿四的,她這做兒媳的難免要在她面前侍候着,雖說剛開始時有公公壓着,月氏好歹會收斂一些,可如今鬧得越發厲害,她這輩子活了這樣大歲數,臉面可算是丟了個乾淨。大兒子如今又沒了媳婦兒,世道一旦平定下來,她便也要替他張羅着,但如今世道的女人幾乎被糟蹋了個遍,剩餘幾個乾淨的,便唯有世家大族恐怕才有,可蘇家這樣的人家又哪裡能與世家大族相較,華氏最近正為這個心煩着而那頭月氏又不給她留臉面,她一把年紀了還在媳婦面前被婆喝斥,心裡早就惱了。

蘇麗言一邊對着賬冊,一邊就與華氏說話,聽到她抱著兒子嘀咕,不由轉頭在元千秋臉上親了一口,低頭看了兩眼,才道:“母親忍忍就是,不過也沒必要總忍着,您找祖父做主,或是讓父親出頭。”蘇秉誠還不是完全老糊塗的,華氏被月氏壓得喘不過氣來,她自己不能明目張胆跟月氏做對,畢竟不像是自己與元府這樣分了家連祖譜上也劃乾淨的,她現在跟余氏沒關係了,如今這樣對待她冷着她那也是元府以前種的惡果,人家說起來也不會說她不孝,只會說余氏自個兒不仁在先。

這個世道只是對女人不公,尤其是當媳婦的女人,華氏如今的苦楚幾乎每個人都受過,她當初也熬了這樣多年才解脫出來。不過這婆媳間也並非只是婆婆佔主動,畢竟規矩二字,不止是規定媳婦而已,若時用得好了·美名加身,就算婆婆說媳婦壞話,人家也不會相信。蘇麗言當初吃過徐氏虧之後,就憑這個讓徐氏就算有苦也說不出來′她當初侍疾是將徐氏侍怕了的,不過也是因為她有空間在身,否則這樣一個法子便是兩敗俱傷而已。華氏除了熬着,便是找蘇秉誠或蘇青河為她出頭,不過在蘇麗言看來,成效恐怕甚微。

元鳳卿站在自己身邊,那是因為他不是徐氏親子·又從小受徐氏暗算,徐氏算是兩人共同敵人,利益一致了,他自然是會站在自己這邊,有他坐鎮,徐氏翻不出什麼風浪來。而蘇青河是月氏獨子,他又是標準的古代封建男人,對母親簡直快像是愚孝了·要他與月氏造反,還真是困難。蘇秉誠不說了,最重舊情·就沖在月氏當年與他吃過苦的份上,他就不會真為難她,月氏往後有得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