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密布，朦胧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大地。

迷雾海岸边。

圣洛看着浅汐，冷冷的说道：“我与你约定六日后再战，六日之后，不论你是否能赢我，我都会把你的女儿还给你，如何？”

“为何要是六日之后？”浅汐质问道，她恨不得现在就与圣洛继续再战下去。

圣洛来到浅汐身侧，将双唇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想给你一个机会，这六日，我可能会随时去找你，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我们必须承诺对方，这六日，谁也不许先偷袭，你能答应吗？”

浅汐眯了眯眼睛，六日对她来说实在太久，但是，自己今日的情况的确已经不适合再应战，思来想去，她终于点点头：“神王陛下说话可算话？六日之后，归还我的女儿？”

圣洛嘴角微微动了动：“我当然说话算话，六日之后，还在迷雾海，我让你见到浅洛。”

“好，一言为定！”

……

任何东西都可被取代，名字，往事，记忆，时间，唯有你，是谁都不可能取代得了的。

看到浅汐从迷雾海离开，圣洛慢慢闭上眼睛。

一天一夜的激战，加上全程都压制着修为，此时此刻，他的气息早已乱成了一团。

看到迷雾海上空的结界被打开，苏小墨第一个从帝妗王城赶到了圣洛身旁：“小洛，你怎么样了，慕寒呢？还有，我刚才看见浅汐丫头她……”

“从昨天到今天，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很难受……”圣洛自言自语的说道，看到浅汐悲恸的样子，他难过到几乎要窒息了，“如果不是我告诉她，小浅洛还在等着她回来，只怕她早就跟随慕寒一同去了。”

听到圣洛的话，苏小墨这才知道慕寒已经死了。

“既然慕寒都不在了，你为什么还不恢复浅汐丫头的记忆呢，让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一直都好好的，她就不会这样难过了。”苏小墨叫道。

圣洛久久不语：“恢复之后呢？让她再一次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在她面前死去吗？”

听到圣洛的话，苏小墨焦躁不已：“你为什么就非要诅咒自己呢，如果你涅重生成功了，所有的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么？？”

圣洛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迷雾海，苦笑了一声，道：“可到现在为止，我的修为依旧是不稳定的，如果到最后我都没有成功的话，为何不索性直接成全了她。”

苏小墨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圣洛了，十七万以来，小墨还是第一次见圣洛这幅模样，他原本拥有这世间最绝美的容貌，可如今的他，面容枯槁，全无一点血色，身体也几乎疲惫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与他熟悉，谁又能看的出来，他竟是神界排位第一的最高尊神。

见苏小墨不说话，圣洛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怎么了？一副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苏小墨没好气的把手插进袖子里，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脸憔容，容貌都快赶上修明仙官了。”

圣洛轻笑了一声，苏小墨口中的修明仙官是神界专门掌管神籍的仙官，他虽然才十一万岁，容貌却和凡界九十多岁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修明在十万岁寿终正寝的前二天才将修为从满级灭灵突破至了一级幻灵，正因为如此，他才多获得了五万年的寿命，只可惜，他的容貌没有跟随修为的突破改变太多，所以才会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怎么，小墨尊上是要拿我跟他比吗？”

苏小墨摇了摇头，“我当然不可能拿你跟他比，我只是想说，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现在这幅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圣洛惨笑了笑，一日不破除浅汐身上的禁术，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两人又对视了片刻，圣洛这才低声对苏小墨说道：“小墨，我的确有些累了，你陪我一起走回帝妗王城去吧。”他一边说，一边挥手隐去手中的剑。

看到圣洛转身的背影，苏小墨心中一阵酸楚，就在他准备跟上去时，圣洛的身体忽然往前一个趔趄，同时，一丝猩红色的血从他嘴角滴落下来。

苏小墨大吃一惊，身影迅速像剑影一样冲了上去。

“小洛，你怎么了？”他赶忙扶住圣洛的身体叫道，直到那一刻，苏小墨才发现，圣洛居然浑身上下都是伤，“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苏小墨急声问道。

圣洛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献舍求的目标，只有我受伤了，才能减轻献舍术对浅丫头的伤害。”

“什么皮外伤，我看全都是内伤！”苏小墨转到圣洛面前说道：“小洛，为了保全浅汐丫头，你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吗？”

圣洛抬头看向面前的苏小墨，淡然说道：“小墨，如果今天遇到危险的人是洛兰丫头，估计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我……”苏小墨郁闷的看了对方一眼，圣洛说的没错，如果今天遇到危险的人是雪洛兰，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为她付出一切，只是，自己与他不同，他是神界的王，神界谁都可以出事，唯独他不可以，“算了，我不与你争，赶紧回去，我想办法给你疗伤……”

……

申时，东绵山，梅林。

从迷雾海离开后，浅汐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去了很多地方。

她去了杜宇小镇，可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她去了她和慕寒一同待过的小院，那位年过七旬的老妪甚至想留下她，但她只带了一刻钟便走了。

她甚至还去了罗伊，只是，那里曾是她过去的家，如今她已修炼成神，就没必要再与那些凡人有太多瓜葛。

直到最后，兜兜转转了一圈的浅汐才决定回到梅林。

梅林深处，那栋小木屋还在，或许是很久没人居住，木屋外的墙壁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后，一身疲倦的浅汐鞋都没脱就直接躺在了床榻上，回想起自己在迷雾海的一天一夜，浅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近十二个时辰的交战，她除了体力有些透支外，几乎没有受任何一点伤害，反而是圣洛，他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用无量剑划伤，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用灵力震伤，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压制着修为与她打。

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带任何杀气。

尽管他喊她“浅汐姑娘”，但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本能的唤她“浅丫头”。

浅丫头，这是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三个字，也是夫君慕寒对她独有的称呼，可为什么这三个字从另一个男人口中喊出，反而让她觉得更贴切。

他可是亲手杀死自己夫君的杀人凶手，她应该恨他入骨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她对他却始终恨不起来。

浅汐拼命的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圣洛对自己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术，才会让自己对他念念不忘，对，一定是这样的。

她越想越头疼，越头疼越想，心爱的人不在，她只能把自己全身都蜷缩起来，只有那样，她才不会觉得那么孤寂。

一刻钟……

两刻钟……

浅汐不知道自己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多久，她只记得，在自己昏睡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来人正是圣洛。

从迷雾海回去没多久，他便开始用精神力在整个凡界找寻浅汐的下落，直到看到她走进梅林深处的木屋，他想都没想就跟了过来。

为了不让浅汐察觉到自己就在屋外，他用「隐身术」掩盖了自己的气息。

看到她在床榻上头疼欲裂的样子，圣洛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直到她昏睡过去，他才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为了保证浅汐不会在中途醒过来，圣洛特意对她施展了「深度催眠术」。

等待片刻后，他上前把心爱之人紧紧抱进怀里，只是多看了一眼，他的眼眶便忍不住湿润了，“丫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低头沉吟了半晌，他继续说道：“丫头，你在迷雾海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曾经亲口对你说的，你知道吗？当我听到那些话时，心里又激动又难过，我多想告诉你，丫头，你的洛洛就在你面前，可我不能说，我太了解你了，倘若你知道我是你体内「歃血献舍术」的诛杀目标，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了自己来保全我，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曾经亲眼看到你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说完，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浅汐。

不施粉黛亦倾城，淡抹脂扣恍绝世，或许就是用来形容她的吧。

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圣洛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的呼吸了。

“丫头，我们的小浅洛生的很漂亮，她继承了你的美貌，也继承了我的灵根和雪樱血统，你还不知道吧，她的初始修为是目前为止整个神界最高的，我相信，有朝一日，她的成就一定能凌驾在我之上……”

……

那日，圣洛在木屋内陪了浅汐整整一下午。

屋外，苏小墨倚靠在一棵梅花树下弹了两个时辰的古琴。

直到太阳下山，圣洛才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她怎么样了？”苏小墨抬眸问道。

圣洛轻轻关上木屋的门，然后穿过几棵梅花树来到苏小墨面前，“她除了身体虚脱外，其他一切都还正常，我刚给她传输了一些灵力，等她醒来，身体应该会比现在舒适一些。”

苏小墨停下手中的琴弦，站立起身说道：“真想不到，最后与你对决的人竟是她。”

圣洛淡笑了笑，“你别看这小丫头平日里温声细语的，交起手来那可真叫一个狠，只是，她此前从未接触过如此顶级的修为和灵力，我担心她会不小心弄伤自己，修为一旦驾驭不好，是极容易遭反噬的。”

苏小墨挥手将面前的古琴隐去，然后来到圣洛身侧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