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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代宗师

岳好奇慌不择路地穿过好几条胡同,才算松了口气。

“这老家伙太啰嗦了,我还是赶紧找出口逃走吧!”他东张西望地朝前走去。

走出不远,前方现出一大片花丛,红的,紫的,米分的,争奇斗妍,煞是好看。

“这里肯定就是后花园,后花园里肯定有后门,说不得我只能走后门了。”

他走出十数步,突听花丛中一人曼声低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岳好奇抬眼望去,便看见了吟诗之人。花丛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桌旁坐着一个锦袍老者,赫然是此间的大总管乔德尚。

乔德尚听得脚步声响,微一瞥目,便又望见了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岳好奇。他微微一笑:“岳少侠,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过来共饮一杯乎?”

岳好奇东张西望,神情甚是紧张。

乔德尚呵呵一笑:“你放心,我儿子没在这里,你过来聊聊嘛。怎么,你不愿意呢,还是害羞?”

岳好奇见那头虎头藏獒果真没在这里,不由地吁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这时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憋在心里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你这家伙说话太啰嗦了,简直没完没了,完全不理会人家的感受,谁能受得了你呀,告辞。”

乔德尚一声长叹:“你冤枉我啦!”

岳好奇正欲转身,闻听此言,微微一怔:“冤枉你?”

“是的。”乔德尚慢条斯理地道,“啰嗦跟善谈是两码事。啰嗦是什么?啰嗦指的是说话啰嗦,喜欢说废话。废话就是没用的话,没用的话就是废话。啰嗦也就是俗语中所说的话唠,话唠是一种疾病。疾病这玩艺儿虚无缥缈,你看不见也摸不着。不过,善谈就不一样了,它是要讲道理的。道理是什么?道理是纠纷的裁判,是智者的法器;道……”

“道你祖宗!”岳好奇转身撒腿奔去。

担心乔德尚追来,他慌乱地穿过几条胡同。此时,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更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茫然地走着,旁边忽然现出一堵矮墙,高四尺三寸。他心下大喜,当即飞步而去。

他比这堵矮墙足足高出半个头,抬眼望去,墙外是一片绿油油的油菜花,内中一条小河蜿蜒流去,不知流往何处。远处几个村农正赶牛耕地,近处有个放羊的老头,油菜地里不时地有野鸡野鸭起落。

面对此情此景,岳好奇心里突然有了种诗意,一种豪迈的情愫,当即引吭高歌:“一条大路哟通我家,我家住在哟这里呀,鸡肥鸭肥哟牛呀牛羊壮,一片良田哟油菜花;一条大河哟通我家,有妻有儿哟瓦呀瓦房大……”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他想起了玉肌,不禁黯然神伤。他长叹一声,默默地爬上矮墙。

他站在矮墙上,回身一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那姓乔的没有追来,我终于自由啦!”

他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又唱起来:“是谁让咱们得解放嘞,嗨啰嗨;是谁让咱们翻了身哟,嗨啰嗨;是那敬爱的……”

“翻身农奴把歌唱?”不知何时,乔德尚也到了墙头上。他冷眼乜斜,“岳少侠,你可真行!”

岳好奇心头突地一跳,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便从墙上跌落,当场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好奇悠悠醒转。他定睛一看,只见床还是原来的床,房还是原来的房,原来的一切都未改变。他走了这一遭,却是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

便在这时,门开了,走进一个面目猥琐的汉子,当在五十岁上下。他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菜盒,盒里摆放着四碟风格迥异的小菜——炒豆芽、煮豆芽、蒸豆芽、炖豆芽。

岳好奇翻身坐起,失声道:“全是豆芽?”

那汉子嘿嘿笑着:“放心,错不了。”岳好奇哼了一声:“那漂亮的丫头片子呢?”

“她请假了,”那汉子道,“我来替班。公子,你莫看我是家奴就瞧不起我。我很有前途的,遥想……”

“别想了!”岳好奇不耐烦地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不过,有梦想总归是好的……”

“的确是好的,好极了!”那汉子接口道,“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

“别做梦啦!”岳好奇坐在桌旁,夹起一筷子豆芽,“这种东西,人能吃吗?”

“应该……”那汉子话未说完,岳好奇便大口吃了起来。他一边吃还一边说:“太难吃了,真是难以下咽啊!”

那汉子看得直咽口水,他那三角眼中射出了攫取的光。

岳好奇抬起头道:“莫非你想吃?”话落,他放了个响屁。他赶紧捏起鼻子:“臭,好臭,实在是臭啊!”

孰料,那汉子一脸陶醉,道:“香,实在是香啊!”

“香?”岳好奇愣了,“难道你想吃?”

那汉子道:“难道你还想放?”

岳好奇笑了:“只要你想吃,我就能放。”

那汉子也笑了:“只要你能放,我就能吃。”

岳好奇道:“既是如此,我可要放屁了!你……”

“你行!”那汉子两眼放光,“你了不起!你真是个天生放屁的材料啊,有前途!”

岳好奇心头来气:“莫非你活够了?”

那汉子道:“我没活够,我还想活。不过……”

岳好奇怒道:“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那好,我就成全你!”

“你来呀!”那汉子神秘兮兮的,“你跟我来!”

岳好奇心头一凛:“他出去干什么,莫非他想跟我打架?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好勇斗狠呢,我真瞧不起……我该如何是好?”

“你来呀,快过来呀!”那汉子在房外频频招手,看表情,不似有何恶意。

“莫非他并不愿当家奴,要带我逃开这里?”岳好奇当即快步出房。他跟着那汉子转了两条胡同,来到一口水井前。

那汉子神情激动,一招手:“你赶紧过来!”岳好奇道:“莫非井里有宝贝?”那汉子道:“无价之宝!”

岳好奇当即窜了过去,探头一望,但见井内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听不见水响,更看不见宝贝。

那汉子嘿嘿两声:“小子,你下去吧!”他飞起一脚,正中岳好奇的臀部。

岳好奇一声大叫,一头栽入井中。良久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昏黄,墙上燃着蜡烛。

“天黑了?不对!”他一骨碌坐起身,只见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像是置身山洞中,又似是身处地窖。

他心下大急,提声叫道:“我在哪里?这是哪里?喂,这里有人吗?”话音甫落,响起一个平淡的声音:“有人。”

的确有人,几步外盘腿坐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猥琐汉子,烛光下看得分明,却不是那家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