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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白骨山空無一人,但走到半山腰時卻忽聽北面有“咯吱咯吱”的聲響,整齊卻密集。

腳踩松枝的聲音,聽起來從北面來的人着實是不少。

媸無顏抬起手,陸鴻三人立時無聲地躍上高枝,隱匿住身形。

媸無顏也隱在密林之中。

北面又有鈴聲響起,催魂奪魄,令人耳迷,道道陽光透過茂密林葉的縫隙,順着那縫隙可以看見北面有一雙雙腳跳躍而來。

清一色的黑色鋼靴,堅硬而沉重,向上看是藍色的鋼甲,連脖頸處都罩的嚴嚴實實,再往上則是一張腐爛的臉,皮膚乾枯而堅硬,鼻子塌陷,口部獠牙外露,頭上戴着束髮的鐵冠和面甲,一雙眼血紅血紅。

“叮鈴鈴”的聲音傳來,手搖攝魂鈴的趕屍人同樣全身披着綠色甲胄,高大的身材將堅硬的盔甲擠得緊緊地,一雙眸子呈死灰色。

那殭屍已是滿身戾氣,比之不化骨也沒有絲毫遜色,而這樣的殭屍共有七隻。

那個綠色甲胄罩身,眼睛呈死灰色的趕屍人比那些殭屍更為可怕,以陸鴻的修為,看了他一眼也覺得心中發涼。

銹跡斑斑的鈴鐺叮噹作響,那個可怕的趕屍人亦步亦趨,與七隻殭屍一起漸漸遠去,直到他走出很遠,那鈴聲和殭屍腳踩枯枝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耳邊時幾人才鬆了一口氣。

“屍將”,媸無顏忽然道。

陸鴻疑惑道:“什麼?”,

媸無顏道:“他用攝魂鈴控制的,是七隻屍將”,

她冷笑道:“千屍成一將,這些天來,他一定殺了許多人”,

陸鴻心中登時泛起波瀾,七隻屍將,尋常宗派想要煉製出一隻屍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人居然煉製出了七隻屍將。

“七隻屍將這個人絕不是默默無名之輩”,

媸無顏道:“當然不是,‘小屍王’石文是和我一個時代的人,屍魁一脈的當家人物,也是自煉成屍,我屍甲門尚在一隅苟延殘喘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趕屍人了,那時的他有四隻屍將,曾經屠百武會滿門,即便是我屍甲門風雲鼎盛的時候也不大敢去招惹他”,

“現在,我在鎮屍碑下耽擱了三十年,他這三十年來卻一步未停,大勝關以東的趕屍人中除了許歷,怕是沒幾個人能勝得過他了”,

陸鴻點了點頭,道:“他一共只有七隻屍將嗎?”,

媸無顏道:“屍將的煉製極其麻煩,屍甲門鼎盛之時所煉製出的屍將也不超過十隻,石文這七隻屍將很有可能就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他卻肯把這七隻屍將全部都帶來白骨山,獻給許歷?”,

媸無顏亦是不解,道:“雖然代價大了一些,但也並非沒有可能,如果許歷當真能得道,他不也能跟着雞犬升天?”,

陸鴻嗤笑道:“只怕趕屍人之間更多的是水火不容”,

“但到了屍魔許歷的那個境界,也沒有理由再和小輩爭什麼”,

“或許吧”,陸鴻道。

往上走,山路越發陡峭,一路上又遇到了幾波趕屍人,多是一些小宗派的當家人,他們或用旗幡,或用攝魂鈴,趕着煉製好的屍將來到白骨山,往野狗嶺而去。

子桑和屍甲門的趕屍人卻一直未見。

“這附近究竟有所少宗派?”,

這一路上邪氣森森,每一波趕屍人都給他帶來不小的壓力。

媸無顏道:“九派十三支,三十六陰地,宗派少說也有四五十個,此次都將在野狗嶺碰頭”,

“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趕屍人的盛宴”,

她心中也有一些激動。

雖然對煉屍一道有些抵觸,但卻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像一名劍客會對新奇的劍招感興趣,一個趕屍人也會對不同的屍體有興趣,趕屍人歷來獨來獨往,無論是宗派之間還是個人之間都少有來往,而這一次,白骨山,野狗嶺卻是趕屍人的一場盛宴,古往今來都是少有。

“四五十個宗派,屍將也會有近百隻?”,陸鴻道。

媸無顏頷首道:“不錯”,

“百隻屍將中,能誕生出一隻屍王來嗎?”,

媸無顏凝眉道:“難說,屍王的誕生並不完全取決於屍將的數量,許歷的手段我也不清楚”,

說話間眾人已布上山頂。

這條山脈的頂部乃是整座白骨山最高的地方,山巔雲霧縹緲,俯仰眾生,卻有一條望不見底的深澗橫亘在前方。

霧鎖樓台,月迷津渡,那條深澗上籠罩着一層迷霧,像是九重天之上的蒙蒙迷霧,對岸一座山頭與陸鴻腳下的山恰好遙遙對立,即便以陸鴻的目力也無法看清那座山,但從雲天澗下升起的黑色氣息卻是清晰可見。

黑色氣息在空中凝結成一隻只黑色的鬼手,聚合成一個個骷髏頭,它們凝了散,散了又聚,以這種奇特的方式生生不息。

“好深的怨氣”,

陸鴻凝眉道。

他一踏足這座山就已感受到那股怨氣,但直到這時才知曉那怨氣的來源—白骨山內,野狗嶺外,雲天澗。

媸無顏道:“所以,有的時候流言也不全是空穴來風的”,

陸鴻點了點頭,凝目看着橫在雲天澗間的鐵索,粗逾兒臂的鐵索好像橫亘在深澗之中,一頭連着他腳下的這座山峰,另一頭則連接着野狗嶺,只是雲天澗常年霧氣彌散,看起來這根鐵索不像是連接着兩座山,倒像是橫穿濃郁霧氣,浮在空中一般。

從陸鴻立足之處能看到三根鐵索,這野狗嶺共有四條鐵索與外界相連,那最後一根自然是在野狗嶺的背面了,九派十三支,三十六陰地的趕屍人已陸陸續續到達,從這裡看去能看見下方已有十數名趕屍人。

十數名趕屍人聚在一起卻幾乎沒有一句交談,彼此間的敵意卻已能夠感受到,身在山頂的陸鴻等人也能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們相互防範着,各自拉開了一段距離,最終,只有石文冷笑一聲,面甲下的死灰色眼睛輕蔑地掃了一眼眾人,轉身踏上連接着野狗嶺的鐵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