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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香坐在车辇上暗自琢磨。这刺客既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且在箭头上啐了剧毒。便是为了让她丧命当场。想要一招毙命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这世上可不只一个。可是细想想。其实也并不多。

这刺客背后的人一定是皇室一族。否则不敢这么大着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杀人。更何况。身旁近百侍卫。她还是以太子妃的身份站在太子身边。这毒箭射出去极有风险。稍有不慎。射偏了那么一点。便很有可能杀害太子。

但显而易见。那射箭的人出手毫无犹豫。这事儿便能证明两种可能:第一。这射箭之人手法极其精准。必定是个老手;第二。这人可能也并不在乎太子殿下的死。若真是射偏了。他也乐得其成。

确定了这两点以后。便可以再顺着这件事儿捋下去了。究竟皇宫内。都有谁想让自己死。

皇后。二皇子。三皇子。若真是细琢磨。那平阳公主可能也算一个。在这些人里。并不在乎太子死活的人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二皇子。

所以今日这刺客便也是他派过来的吗。他想要了自己的命。

余香心里“咯噔”一下。可是二皇子知道了什么。或是识破了什么。当莎罗被他送入宫的那一刻。自己便深知大事不妙。可是自莎罗入宫以后。虽然未曾听得莎罗得宠的消息。可自己失宠的消息倒是传遍了整个皇宫。那二皇子按耐不住。派出杀手。又是为了什么。

“天宁。本宫觉得很累。”太子目光看向前方。喃喃说道。

余香从思虑中回过神儿来。对着太子莞尔一笑道:“若是累了。您就靠着臣妾歇一会。据臣妾所知。这乾坤殿距离皇庙还有约莫半个时辰的距离。您眯一会也是来得及了。真到了地方。臣妾唤醒您就是了。”

太子眼眸低垂。缓缓摇了摇头道:“本宫说的不是身体上的乏累。”

“臣妾懂。臣妾知道您是心累了。可是这身体上的乏累好办。睡一觉就缓过来了;心上的乏累难办。世间无人可治。无药可医。您听臣妾一句劝。这话许是让人心寒了些。可事态往往都是如此。您现在遇到的事儿。必然不是今生所遇最难捱之事。往后岁月中。自然还会遇上比今日的事情更难熬的。如此想来。殿下可否觉得心里好受些了。”余香沒有说谎。她小的时候以为爹娘不疼不爱就是世间大痛。后来当她饿得骨瘦如柴。前胸贴后背之世。她却发现原来沒饭吃才是世间大痛。再后来。她又发觉。失去了心中至爱。比饿肚子还难捱。所以你别高估当下经历的难过事。也许比起日后的日子。今日的经历。已经是一种福分了。

太子苦笑。“天宁。你这哪里是安慰本宫。你这明明就是不想让本宫有心思活下去。”

“殿下此言差矣。臣妾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为了告诉您。永远不要觉得眼下的痛苦有多么难过。当你经历了下一件痛苦事的时候。便会惊觉今日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岁月其实特别神奇。它能让你变得善忘。无论是疼痛。还是欢喜。”余香知道。今日张放的事儿于她而言。会刻在心底。她会感激张放救了她一命。但这事儿并不会影响到她日后的生活。事情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话该怎么说还怎么说。她不会因为张放救了自己。便乞求太子为张放办一场不合乎规矩的厚葬仪式;她更不会因为今日受了惊吓。便自乱阵脚。在未曾祭拜皇室先祖之时。便匆忙躲回宫内。

不可置否。她就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女人。在外人看来。可否会觉得她辜负着救命之恩。只为权势之位。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那真正谋害她的真凶。就在那皇宫之中。宫里就安全吗。不。宫里比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危险。那个地方不为律法所管。只因他们是创造和更改汉王朝律之人;那个地方不为常人所知。只因他们是世人的主宰。所以。在她羽翼未满之时。怎敢回宫。她若不心狠。怎么保全自身。她若不冷血。又怎么守护太子。她的一举一动。岂不正是为了对得住张放的舍命之恩。

她方才在阻止太子对张放行以大员之礼厚葬时。她看到了达公公眼里惊愕的眼神。还有身旁侍卫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想也知道。他们心里对自己有多么惊愕。还有背后里会怎样评说。无妨啊。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万劫不复。毫无退路。

她扭头望向身侧的太子。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下。同样生了一颗温润纯良的心。张放的死对于自己来说无大碍。可对于太子而言。定然是个抹不去的心结。

太子怕是要为了张放的死而难过许久了。毕竟太子会将这死因揽在自个儿身上。

但她心底里却是有那么一丝无耻的庆幸。所幸是张放替自己挡了那一箭啊。若真是今日那毒箭射在太子身上。那要她可怎么活。

就冲着这一点。她偏要将那刺客幕后的真凶揪出来。别管是二皇子还是皇后。她都要定了他的命。

敢伤害她在乎的人。她就要跟对方耗到底。看谁先送了命。

太子沒有感觉到余香的决心。反倒是轻声念着:“会忘吗。时间真的有用吗。天宁。本宫就望着那前面的纱帘。若隐若现就能瞧到张放那张脸。你说人死了以后。是不是会变成鬼魂啊。以前本宫不信这个。可现在本宫怎么忽然就信了呢。”

余香在心里轻声叹了口气。这可是她的大婚之日。她盼了无数日子的大婚之日啊。她竟遇见诸多磨难。而她的夫君。却在无时无刻不想着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

“殿下若是心里惦念着。那便是有吧。您不是都说瞧见他了吗。不管人死后是不是要变成鬼。也不论死去的人跟您是什么交情。生者总要好好活着的啊。您不要因此太过悲伤。”余香劝慰道。

太子忽然凝眉看向余香。七分好奇。三分责备地问她:“你怎么就一点也不难过。毕竟今日那毒箭是冲着你来的啊。”

余香苦笑。她好心去劝慰太子。怎么最终这话柄还落到自己脑袋上来了。

“太子殿下可希望今日那毒箭是射中了臣妾。”余香忽然不再劝慰太子。而是更换了说话的方式。

太子一愣。而后道:“自然不想。在本宫眼里。你的性命堪比本宫的性命。”

这事儿余香自然知道。否则太子就不会在那一瞬间冲过来搂住她了。这事儿让余香很是感动。人在危急关头所做出的任何举动都是不经思考。太子能在那时搂住她。替她挡箭。便是当时太子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是她得让太子清醒过来。眼看就要赶到皇庙。她不能让太子的犹豫毁了这件事儿。

这是为了她。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能有机会活下来。

这后宫之中。庶出之子是不被认可的。刘浩之所以备受疼爱仅因为他是太子的长子。且为独子。所以她的孩子。一定要是嫡出之子。

这就意味着。她务必要成为太子妃。沒有其他选择。

想到这儿。余香定了定神。又道:“既然殿下并不希望臣妾死。而此时臣妾跟殿下又都平安。此刻又为什么要沉浸在悲伤之中。刺客之事已经发生。张放离去之事也是不可更改的定数。难过无疑庸人自扰。”

余香看到了太子眼里的惊讶。他是觉得奇怪么。自己竟敢如此放肆。称呼他为庸人。

继而又道:“殿下不妨换个方式想想。如若今日那箭沒有射在张放身上。而是射中了臣妾。您此时可否会更难过。”

太子想了一下。然后皱眉回答:“的确会更心痛。”

“太子殿下还可以设想一番。如若今日张放并沒有冲上来挡箭。而是任由那箭射在了您身上。那您可会难过。”余香说这话的时候。用手撑着头上的发饰。只觉得这脑袋沉的像是要掉下来。

“若今日中箭的人是本宫。那本宫觉得自己并无遗憾。起码保护了在乎的人好好活着。”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坚定。

余香望着他。觉得自己真是爱对了人。

“大错特错。您是觉得不遗憾。不难过了。那活着的人呢。张放死去。您尚且如此痛苦。如若您离开了。又要臣妾怎么独活。您别忘了。沒了您可以依附。臣妾孤儿寡母。要如何存活。这孩子一生出来。问臣妾爹爹在哪儿。臣妾要告诉他什么。难道跟他说:‘你爹在跟你娘大婚之日。为了保护你娘。所以离开了。’臣妾可真是知道沒有爹娘疼爱是个什么滋味。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沒爹沒娘。”余香的语气很轻。是因为怕车辇外有任将这些话听了去。可她的眼眶却有点红。她的确因为这设想而激动了。

太子将余香搂过来。然后轻声道:“我的天宁。本宫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你且放心。本宫不会抛下你们母子的。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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