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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回到昭德帝靈前的秋曳瀾若無其事的對江綺箏等人解釋:“還不是前兒個那幾個長舌婦的事?母親也聽到風聲了,非常生氣,所以喊了我過去問這事兒到底是怎麼解決的?聽說人都被趕出了宮,其家中男但凡在朝為官的,也都記了下來,只待御史台的折上來,就會挨個查辦,這才放心!不然,母親可不罷休!”

“這是應該的!”江綺箏還沒開口,庄蔓已經先接話道,“這些不長眼的東西!什麼場合都敢嚼舌根,眼裡哪還有上下尊卑?!如今且看御史彈劾之後是怎麼個說法?若是輕拿輕放,回頭咱們再去找姑姑說一說,必給他們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回頭?

回頭你姑姑不知道還有沒有了呢?

秋曳瀾心中苦澀,卻絲毫不敢流露——庄蔓是直性.,對細節不那麼注意,江綺箏卻不然,這位大姑可是細膩得很!而公公的口諭,似乎是連她也要一起瞞住的,秋曳瀾卻不敢讓她看出什麼破綻!

所以很平靜的道:“這些不急,如今還是先把差事辦好。中..有什麼賬,日後不怕沒有算起來的時候!”

江綺箏對於幾個已經被處置了的貴婦興趣不是很大,連說都懶得說,只問:“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被她提醒,庄蔓才恍然,也問:“姑姑現在能視事了,那還有多久能恢復啊?”

這倒不是庄蔓這個做侄女的對妃的關心遠不如江綺箏,而是江綺箏是知道妃受傷的整個來龍去脈的——一支金步搖都插到了底,這情況多麼嚴重?但庄蔓所知的卻是大眾版本,即妃的傷,是摔倒後碰到假山石磕了個頭破血流。

再加上庄蔓去東宮探望時,雖然妃昏迷不醒着,但左右宮人都被叮囑過,絲毫沒有表現出緊張,她自然認為妃的傷不是什麼大事,將養些日就成了。

此刻秋曳瀾說:“熱已經退了,就是精神不大好,勉強問完這次的事,常媽媽就給我使眼色,讓我不要再打擾。”

庄蔓立刻信了,道:“等姑姑這次傷好之後,我看還是勸姑姑選兩個腿腳靈便的宮人常帶在左右的好,常媽媽她們雖然忠心,遇見類似這次的事情,到底不如少年人靈活……不過這話還是不要叫常媽媽她們知道的好,不然該傷心了!”

江綺箏卻有些狐疑,道:“這事說一下好像也不要用久辰光?”尤其秋曳瀾明知道妃有傷在身,那就更不會羅嗦了。但秋曳瀾剛才可是去了很久的!

“就知道這大姑沒那麼好糊弄!”秋曳瀾心裡嘆了口氣,面上維持住不動聲色,道:“母親怕再有類似的事兒,我告退後讓常媽媽送我,在迴廊下提點了我好一會!”

故意感慨,“這過慣了有嫂頂在前頭的日,忽然讓我出來挑大樑,我還真是手忙腳亂的!有請教常媽媽這麼個機會,說不得死皮賴臉,把遇見的沒遇見的事都問上一遍了!”

“這倒是,從前是十四嫂,後來是八嫂,你還是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場面!”江綺箏這才釋然,安慰道,“不過你也不要很擔心,反正咱們大秦定鼎沒幾年,各樣規矩都是別前瑞邊定呢,也沒什麼定規,慢慢來就是了。”

總算把大姑敷衍了過去,又說了請她們幫忙把這消息散布一下,理由當然是:“也讓我借母親的名頭震懾一下那些魑魅魍魎!”

打發了這兩位,秋曳瀾一邊繼續做事,一邊心神不寧的想:“要不要私下給十九說聲,讓他去看看?”

雖然說妃現在已經沒法交流了,可到底還活着……

江崖霜在妃遇刺後,因為一直被軟禁在崇郡王府,後來昭德帝駕崩,直接入宮弔唁哭靈,卻還沒功夫去探望過母親一眼呢!

只是公公之前雖然沒說連江崖霜一起瞞着,但也沒說讓江崖霜知道——秋曳瀾權衡良久,最後一跺腳,咬牙自語:“不管了!今兒晚上就讓人去跟十九說!大不了回頭挨公公收拾,反正之前得罪他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這麼一次!不然若因此叫十九留下遺憾,那可是一輩的痛楚了!”

然而這天熬到晚上,秋曳瀾被江綺箏勸去偏殿歇一歇,趁這機會喚來一名小內侍,低聲讓他去皇孫守靈的那邊把江崖霜喊出來時,小內侍去了不久,卻滿臉難色的回來道:“娘娘,崇郡王如今不在那裡!”

“不在?”秋曳瀾沉吟道,“那你去守着,等他回來了再跟他說?”她以為丈夫是臨時去更衣或也是去休息一會了。

但小內侍卻小聲道:“奴婢聽說,是被陛下召走的,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陛下?!”秋曳瀾一怔,下意識的坐直了身,“為什麼?”

本能的,她覺得公公不安好心!

尤其是白天的時候,公公才讓她隱瞞了婆婆病情危急的真相,還是連嫡女一起瞞住——難道是為了把罪名栽贓給江崖霜嗎?!

這麼想着,秋曳瀾覺得冷汗都落下來了:“母親傷勢穩定,康復之期指日可待,這是我親口說給十八姐姐還有蔓兒她們聽的!假如母親出了事又跟十九有關係,我再解釋說母親其實早就染了傷痙,她們能信?!肯定認為我是在包庇十九!”

庄蔓跟江綺箏都是秋曳瀾跟江崖霜夫婦的鐵稈支持者,但她們跟妃的關係同樣非常深刻——試想一下,假如庄蔓跟江綺箏都認為江崖霜造成了妃病情惡化,還試圖栽贓給惠郡王,這兩人能不對江崖霜失望?!

連這兩位都不支持江崖霜了,新君只要從中略作手腳,江崖霜忤逆不孝的罪名要定下來,還會難嗎?落下這樣的罪名,即使唐思鵬等人再不甘心,這儲君的指望又還能有多少?

“是了!公公婆婆的盤算,一直都是讓十九輔佐八哥!然後用永義王等人轄制十九!確保十九往後不能幹掉八哥自己登基!”秋曳瀾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前後聯繫起來一想,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但世事難料——惠郡王妃竟然沒了!雖然說這位嫂活着的時候對八哥的影響力也有限,但她活着,永義王的國丈身份才有意義!她死之後,哪怕永義王依舊可算是八哥的岳父,但沒有惠郡王妃從中牽線,與八哥的關係肯定會逐漸疏遠!這樣永義王的底氣當然也不會很足!”

“本來,公公也可以給八哥再挑個重臣之女做續弦,再扶持第二個永義王!”

“但一來如今朝中可稱重臣的人,不是每個都支持八哥;二來即使支持八哥,皇祖父才駕崩,守孝期內,八哥也沒法成親!雖然說孫輩只需要守一年的孝,但……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秋曳瀾只覺得全身發冷,“所以為了防止十九這一年中趁着永義王與八哥之間的關係疏遠的機會,徹底把惠郡王黨壓入下風,公公打算給十九再上一道枷鎖么?!”

她騰的站了起來,桃花般明媚的眸里,閃爍着滔天的怒火:“父皇在哪?!我要求見!”

小內侍被她動作嚇了一大跳,愣了好一會,才訥訥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奴婢不知道!”

“快去打聽!”秋曳瀾冷着臉吩咐,“就說我有重要的事要稟告!”

秋曳瀾着人足足打聽了大半夜,卻始終沒有人知道新君的下落——到丑時末,滿腔怒火卻筋疲力盡的她,不得不在木槿的勸說下安置:“您再不睡,明兒哪裡還有精神做事?”

而這時候,秋曳瀾絕對沒想到的地方——甘泉宮廢墟上,沉默了數個時辰之久的父倆,才堪堪打破沉默:“沒想到為父會喊你到這裡來?”

“回父皇的話,孩兒確實有些詫異。”

“你何止是詫異?”這天晚上沒有月亮,父兩個相對站在泰時殿的殿基上,隔了五六步距離相對,遠處宮人手裡的宮燈照不過來,稀薄的星光,讓他們只能看清彼此影影幢幢的輪廓,卻看不清楚神情。

但江崖霜依舊聽出父親語氣里的淡笑之意,“方才雖然一直是為父走在前面,但在甘泉宮門前,你分明停步了一瞬……那會你甚至差點問出來了吧?”

“孩兒只是不大想來這裡。”雖然難得聽到父親這樣溫和的跟自己說話,江崖霜的語氣卻依舊平靜若水,“站在這裡,會讓孩兒每每想起當年在此地拜見四姑的景象。”

“你跟你四姑相處最多的地方,不是應該在紫深宮?”新君似乎沒聽出他話里的嘲諷,依舊帶着笑意道,“這座泰時殿,為父記得她沒住多久?”

“但就在父皇您腳下不遠處,便是四姑當年隕身地!”江崖霜平靜的語氣中,終於出現了波瀾,竭力壓抑着的憤怒,讓他一向清朗的嗓音出奇的冰冷,“那年火尚未滅盡,孩兒終於得到您的侍衛的准許,與八哥一起匆忙入宮,親眼看到四姑趴在那兒,手指緊扣入地磚,還想爬去後殿看永福……”

似乎有些哽咽了,江崖霜頓了一頓才道,“如今皇祖父也沒有了,父皇召孩兒到這裡來,莫非是想讓孩兒識趣點,追隨皇祖父與四姑前去么?!”

這句話他說得很是輕佻,毫不掩飾諷刺——以至於新君也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為父的心思,你豈非一直都洞若觀火,不然,為什麼這兩年來,你手下動作不斷,你卻始終按兵不動?!”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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