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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邢府。

在左街署大牢里關了一夜出來的邢縡,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對着一桌子美食狼吞虎咽。

牢里倒是也給他送了飯,但是那樣的飲食對於習慣了錦衣玉食的邢縡來,簡直連豬食都不如。他是寧願挨着餓,也沒有吃。

邢縡的母親就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看到他這副餓急聊樣子好一陣抹淚,嘴裡不停的對着邢璹嘮嘮叨叨。

“夫君,那王爍也太過份了。當街打了我兒不算,還將他關進牢了餓了一一夜。這是犯了多大的罪,至於嗎?

我看他呀,分明就是故意針對我們的孩兒。

這孩兒現在多乖巧啊,從不招誰也不惹誰,那王爍究竟是哪處念頭不通達,非要對我愛兒下此毒手?”

“你給我少兩句。”回到了家裡的邢璹,可比在外面威嚴了許多。他冷冷的道:“這孽子慣常在外惹事生非,也就只在你面前乖巧溫馴,好讓你在他犯事受罰之際,出面袒護於他。

歸根到底,這孽子就是被你慣壞的!

如今便好,終於是招惹到了一個惹不起的狠角色。孽子,我看你如何收場?”

邢縡嘴裡正塞滿了食物,聽聞此語卻將食物都吐到了碗里,急吼吼的叫道:“父親,現在是我被人欺負,我被人打了。你怎麼反過來責怪於我?”

“放肆!”邢璹大喝一聲,“你看看,你把這個孽子慣成什麼樣了?竟敢如此頂撞於我!”

邢母倒也有點慌了,連忙拉着邢縡一同給他父親下跪認錯。

邢縡早就干慣了這種事情,輕車熟路的下跪磕頭連連稱罪,好歹先讓邢璹平息了怒火。

邢璹任由他們母子跪着,自己背剪雙手踱了幾步,沉聲道:“事到如今,你二人竟然還不明白。孽子與王爍的那一場衝突,誰對誰錯根本就不重要。”

“那什麼才重要?”邢母問道。

邢璹道:“當然是,聖人知道此事以後的態度!”

邢縡一愣,“糟了,今該是輪到我去宮中侍棋......”

“庸材,無用的庸材!你竟然到了現在,才想到此一層!”邢璹慍惱的罵道:“你以為那些達官顯貴肯出面去找王爍替你求情,是為了什麼?”

邢縡低下頭,沒敢接話。

邢璹自問自答道:“我已秩仕,人走茶涼,這張老臉早就不值錢了。人家那是看在聖饒面上,去替你奔走。三郎衛,才是你最重要的身份。明白嗎?”

“孩兒明白......”邢縡聲的應道。

邢璹再問道:“那你認為,聖人此刻會是何種態度?”

“孩兒......不知道......”邢縡聲道。

邢璹冷笑了一聲,道:“你這個三郎衛的身份,拿來欺凌京城八成以上的人,都是綽綽有餘。但是剛好,王爍就在那八成之外。你根本就惹不起他。”

邢母有些不樂意了,“夫君為何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你這短視婦人,懂得什麼?!”邢璹沉聲道:“休老夫早已秩仕,就算我仍舊在位,區區一個空頭尚書,跟手握兵權、封疆千里的王忠嗣比起來,算什麼東西?老夫若是與王忠嗣爭鬥個你死我活,聖人只需一閃念的瞬間就能做出抉擇——誰該死?誰該活?”

母子倆都沒話了。

“再又拿到眼前來講,三郎衛可不只你一個。”邢璹再道:“你是三郎衛,他王爍的兄長王震也是三郎衛。聖人固然欣賞你的棋藝,但那一日南郊祭祀,王震披甲執銳跟隨聖人左右之時,你又在哪裡?”

“......”邢縡低着頭,暗暗的咬牙,撇嘴。

“休是風頭正勁、殺伐果斷的王爍,你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王震都攀比不了。”邢璹冷哼了一聲,“你拿什麼去跟人家爭鬥?”

“我的父親大人......”邢縡終於有點忍不住了,怯怯的聲的道,“孩兒並未去找那王爍尋釁,是他非要題大作的主動欺凌於我。以往我也從未招惹過他。因此孩兒猜測,他肯定包藏不可告人之禍心!”

這一次邢璹倒是沒有發火斥罵,而是沉思了片刻,道:“如果王爍真是故意找茬的在針對於你,那我們邢家,可算是危險了。”

“啊?”母子倆同時驚叫一聲。

“有什麼大驚怪的?”邢璹喝斥了一聲,再道:“我邢家也算是勛貴一門,忠君愛國從無二心。他王爍兒想要對付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夫君,防人之心萬不可無啊!”邢母急切叫道,“誰知道那王爍安的什麼心?背後是否還有人在暗中指使?我們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邢璹雙眉緊擰的沉思了片刻,道:“看來,還得是老夫撇下這張老臉,再去會他一會,探一探他的底細了。”

“父親,不用了吧?”邢璹訕訕的道,“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大不了,孩兒不計較他的冒犯之罪,往後不找他報仇就是了。”

“混帳東西,你竟然還敢提報仇二字?”邢璹簡直氣煞了,“你是不是非要害得我們滿門上下一同陪你掉了腦袋,你才肯安心?”

邢縡條件反射一樣的抬起手來臂擋着自己的臉,生怕又被他老爹甩上一個耳光。

雖是害怕之極,但邢縡心中卻是越加不平與忿然,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聲的嘟嚷道:“父親什麼就好,就是太過膽懦。連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兒,也能把父親嚇成這樣......”

“孽障!受死吧!!”

傍晚時分,郭旰從左街署下班回來了。剛剛回了郭家祖宅一棠郭柔也跟着他一起來了,隨行居然還帶來了一大包的衣物。

王爍心裡一陣忐忑,這是幹什麼,鳩佔鵲巢嗎?

“別這樣瞪着我。”郭柔對王爍的奇怪表情滿不在乎,傲嬌的道:“若非是你的寶貝如夫人百般盛情邀請,我才懶得住到你家裡來與她作伴呢!”

王爍簡直無語以對,安菲娜姬咋想的,居然要在家裡圈養一頭母老虎?......真要找個人臨時填補枕頭空缺,你好歹也找個靠譜的啊!

“王二,我不幹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郭旰老大不爽的叫了起來,“左街署的破差事,簡直太累人了!我才跟着李晟出去公幹半,就已經受不了了!”

王爍都樂了,“騎着馬在這花團錦繡的長安城裡蹓躂,莫非還能比行軍更累不成?”

“不是腿腳累,是嘴累、腦子累!”郭旰撇着臉,直叫苦,“不就是死了個人嘛,挖個坑埋掉不就是了?

非得走訪十幾戶人家,挨個的問長問短。末了還得分析來,思考去,連最不起眼的細微末節也能琢磨個半,簡直腦仁都疼!

我的親娘啊,我寧願死的人那個人是我!”

王爍呵呵直笑,“腦子不大聰明的人,是幹不了這份差事。”

“你胡什麼?”郭旰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污辱,“我......我是一個大氣之人,不喜歡為這種芝麻綠豆的事斤斤計較而已。我真要用心去查案子,他李晟比我都還差零。”

“真的嗎?”

“不信?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