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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雨动荡,激情澎湃,全国山河一片红,到处是歌声,到处是口号声,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大鸣、大放、大辩论、大批判的*运动,使九州大地象风暴兴起的大海,波涛汹涌。中华儿女人人在关心国家大事,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往往因一个观点的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在触及着生长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

龙脖水库在鞭炮声中峻工了。县委、县政府下达文件,除留少数人看管水库外,其它人员全部撤回单位。“高峡出平湖”已经实现。银溪的洪水受到了控制。引龙脖水浇北山良田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人们还在设想着,期待着。

魏远一回到银河湾便去看郑凤,谈了屈龙的情况。

郑凤流着泪说:“翅膀硬了,不要家了,不要妈了。”

魏远安慰说:“奶奶,屈龙是个有志气的人,你放手让他去闯吧,将来定会有出息的。”

郑凤说:“儿大不由娘,就由他去吧!”

郑凤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对屈龙十分惦记。她想:孩子出门在外,住在哪里?吃些什么?会不会生病?会不会遇见坏人......。她盼望儿子早日回到自己身边。郑凤每晚纺线,总留心听门外是否有屈龙回来的脚步声,只要听到门环响动便认为是屈龙回来了,便大声叫屈龙的名字,马上停下纺车开门探望。一看没人,坐下后总要叹着气呆上半天。

千里之外的游子,你知道母亲的心吗?

屈龙和魏天从北京回来的消息象一阵风似的吹遍了银河湾。小小的年纪到北京见毛主席,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啊!

郑凤的小屋里挤满了年轻人,大家来听屈龙和魏天谈毛主席接见的情况和北京的消息。

屈龙把认为最珍贵的礼物---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时彩色画像给每人一张。向大家介绍了北京各大专院校开展*的情况。

北京城里到处是学生,各机关单位、街道居民都在热情地接待毛主席的客人---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万来京取*之经的红卫兵。这些学生只凭一个学生证,坐车不掏票钱,去公园、游览区不买门票,到学校任意参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师大,人民大学等大学的大鸣、大放、大辩论、大批判专栏前挤满了看大字报的各地学生。各校召开的辩论会、批判会上外地学生也在凑热闹。有些大字报的内容涉及到了中央领导。学生们对这些敏感问题争论很激烈。有的说应该公开,有的说要保密。

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了我们。那天被接见的红卫兵有200万人。

接受毛主席接见的前几天晚上,我们在住处的大栅栏街接受了训练。毛主席接见的前天晚上,每个人发了四个煮熟的鸡蛋,两个面包和两个苹果。第二天早上,我们四点起床,排好队,被带到东长安街上。我们坐在街道上吃着干粮,唱着歌,等待接见。早上八点,毛主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接见开始了。被接见的红卫兵,一排三十人,胳膊挽着胳膊,右手举着毛主席语录,口里喊着“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天安门城楼迈进。开始时队伍还很整齐,当通过天安门城楼时就有些乱了。有的同学想多看在城楼上挥手的毛主席几眼,便向天安门前的五座汉白玉石桥涌去。前面的人不走了,后面的人又拥上来,象急流受到山岩的阻挡便打起漩涡。天安门前人群集成了堆,队伍全乱套了。很多人想通过汉白玉石桥到天安门城楼下去。五座石桥上站满了警卫战士。他们为了保护中央领导的安全,手挽着手组成几道人墙,竭力阻挡人们这种行动。但还是有个别人冲破阻力通过石桥,坐在天安门的城楼下,将毛主席看了一个够。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看到了这种情形。他老人家着一身绿军装,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章。他摘下军帽往西挥动着。他大步先从门楼中间走向东南角,然后大步向西走去,被接见的红卫兵便往西边拥去。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西南角的红旗下不停地向楼下的红卫兵招手,他的身后站着*、周恩来。这个镜头永远、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毛主席这样做,使天安门前不再拥挤。人们为了能看到毛主席,便向西边拥去,后面的人不断地拥来,前面的人也便停留不住地离开了天安门广场。离开天安门广场后我们便自行解散,各回各的住所。

那天我们被接见时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喊毛主席万岁,把喉咙都喊哑了。那是我们终生难忘的一天,最幸福的一天,它将激励我们为祖国的革命和建设献出毕生精力。魏天说:“毛主席这样地信任我们,关怀我们,我们能不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吗?”

大家都听得入了迷。

魏远说:“你们真幸福!”

魏天说:“不叫你回来,你偏要回来,现在后悔了吧!”

屈龙说:“魏远在龙脖水库可干出了名堂,现在成了咱大队的台柱子。”

魏远说:“我不后悔,我要努力建设好咱银河湾,将来让毛主席单独接见我。”

在灯下做针线的郑凤说:“不管在哪儿,只要干得好,都有出息。”

夜渐渐深了,人们才议论着回家了。

魏远、屈龙、魏天三个人约定第二天登龙山,美美玩一天。

人们走了,郑凤又在床上铺了一个被筒说:“龙儿,你先睡吧!妈再纺一会儿线。”

屈龙说:“妈,你也早些歇吧!”

“妈习惯了,不纺会儿线,妈睡不着。”郑凤爱抚地对屈龙说。

“妈,大学停止招生了,不知啥时才能开始。”

“别管它,你还要经常温习功课,不要胡闹,不要荒废了学业,总有一天要招生的,国家不会不要大学生!”郑凤安慰着儿子。

“妈,你一生太辛苦了,我只有考上大学,有了工作,你才能享福!”屈龙痛苦地说。

郑凤说:“不要那样想,只要一家人能和和睦睦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郑凤说着触动了心思,不由黯然伤神,落下泪来。

屈龙望着母亲伤心的样子,不由也哭了:“妈,你放心,我会干出名堂,让你享福的。”

“龙儿,睡吧,只要你在妈身边,妈就满足了。”郑凤说着纺开了棉线。

在嗡嗡的纺车声里,屈龙象小时候一样入睡了。郑凤望着酣睡的儿子幸福地笑了。

儿子今年已19岁,女儿也17岁了。丈夫屈生牺牲后,公公也去逝了。十几年来,郑凤风里来雨里去,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屈龙自幼聪慧、懂事,从小就是村里有名的好孩子,学校里的好学生。村里人和学校的老师常对郑凤说:“你有屈龙这样好的孩子,十年八年就熬出头了。”郑凤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他盼着儿子长大成人有出息。*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让孩子考大学了?她弄不懂。她明里安慰儿子,暗里却为儿子的前途担忧。女儿屈云智力不如屈龙。为了供屈龙上学,屈云小学毕业后便不再上学,在生产队挣工分,帮助郑凤养家糊口。屈龙和郑凤都为此感到不安,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上级和村里有些照顾,郑凤把一半分给了婆婆,她决心替丈夫屈生尽孝,为婆婆养老送终。在最困难的时候,在夜深人静时,在看到别人夫妇一块劳作时,在看到别的孩子有父亲呵护,干什么都气气势势,她便想到了丈夫屈生,那魁梧的身躯,威严英俊的面孔,便也不由满眼含泪。他常隐约听到屈生的声音:“你要照看好孩子?”孩子大了,我怎么照看。他走南闯北,到处奔走,我怎能看住。对儿子的希望、对儿子的担心,常使郑凤忧心如焚。

有一天,郑凤听一个旧社会在陕西做生意而落户在那儿的村里人回乡探亲时,对她说:在西安火车站见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军人。那个人向他打听屈生家里的情况。村里人问了那人长相后,都说象屈生。屈生早成烈士了,郑凤不信。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屈生活着。

已经有人给屈龙说媳妇了,还有人给屈云提婆家,孩子们的事,若有屈生在该多好。啥事也有个人商量。但是这已是不可能的了,生活的担子,对儿女婆婆的责任,这一切已全部落在郑凤的肩上。

郑凤一边纺线,一边想心思。直到鸡叫。

母子三人至今只有一间小厦房。象这样的条件,谁家闺女能看上。即使人家闺女愿意儿子结婚后住在那里。要盖房,宅基地在哪里?东西在哪里?钱在哪里?郑凤不敢去想。

平常屈龙不在家,女儿屈云和母亲同床睡。屈龙回来了,郑凤不忍心让儿子去外边找地方,就让屈云去和奶奶睡,让儿子睡在自己脚头。能看着儿子酣然入睡是母亲最大的安慰。

郑凤一边纺线,一边想心思,直到鸡叫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