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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然想趁机去拜访一下罗氏,但是人家孤弱女子两人,自己贸然前去恐怕不妥,于是只好作罢。

第二日,刘浩然在府中设宴,款待庆图一家,冯国用、李善长、陶安三人作陪。

庆图倒也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全无刘浩然印象中蒙古人的粗犷,可能是中原待久了,被汉化得太厉害了吧。

他身穿一袭长袍,倒也落落大方,丝毫不为自己是俘虏而诚惶诚恐。罗氏一身青衣皂裙,端正娴雅,刘浩然最关注的秦罗却躲在母亲身后,有点羞于见人。

主客坐定,大家客气了一番,而刘浩然侍妾萧氏以女主人的身份出来在另一席招待罗氏母女。她看到秦罗的美艳,心有所感,美目不由向刘浩然横波一眸,看得刘浩然有的做贼心虚。

“丞相大人盛情款待庆某这待罪之人,真是惶恐至极。”庆图颇有才干,当初江浙无锡有百姓起事,行省准备遣兵镇压,庆图却说百姓原本是安分守己的,只是地方官府苛政,所以才官逼民反,如果能顺应民意,整顿吏治,再晓以利害关系,百姓们自然就平复了。于是行省就将当地官员调走,再处置了几名小吏,然后颂布命令,饶恕百姓无知罪行,无锡的民乱就此平息了。只是后来达实特穆尔弄权,庆图被其压制,根本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次请平章来是小叙一二,顺便谈谈江宁数百位蒙古被俘官员的去向。”

听完刘浩然的话,庆图心里不由一惊,难道他们要动手了。相对于刘福通来说,刘浩然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除了少数血债累累的蒙古贵人被镇压,其余的大部分人只是被拘禁,连家眷都没有被祸及。不过他们一直在担心自己的下场,上百年的恩怨可没有那么容易化解。

看到庆图的身子微微一动,刘浩然知道自己的话吓着这位平章了,当即解释道:“有罪之人此前已经伏诛了,罪不至死之人以前没杀,我们现在也不会动手。”

庆图勉强笑了笑,举起酒杯道:“丞相大人仁义满天下,我等自然晓得。我以此薄酒借花献佛,敬丞相大人一杯,谢不杀之恩。”

刘浩然淡淡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庆图一口喝完酒后,由于急着说话,一时呛着了,连连咳嗽,旁边的罗氏和秦罗连连回望,不知出了什么事。

“不知丞相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等?”庆图回过气来连忙问道。

“有人说行省不能白白养着你们,但是把你们放走,更多的人却不答应,而且江北一带全是义军,你们如何回河北大都?”刘浩然沉吟一下说道。

庆图低下头去,心里又复紧张,看来江南行省对于自己这帮人早就有人看不顺眼了,意欲除之而后快。不过正如刘浩然所言,放了自己等人又如何?江北尽落入刘福通、张士诚之手,刘福通就不用说了,被抓住就是九死一生,张士诚也不是什么善人。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们的去处了。

想到这里庆图不由长叹一口气,神情黯然。

李善长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道:“丞相大人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不知道平章愿不愿接受。”

“请大人明言。”庆图连忙抬起头道。

“丞相大人的意思给诸位先找份事做,一来堵住某些人的口来,二来也可以发些俸禄,让你们养活家眷。”

庆图默不作声,只是侧耳听着。

“丞相准备在江宁城设一国史馆,修编元廷国史。你们都是元廷官宦出身,又是蒙古贵显世家,自然对元史非常清楚。丞相的意思是你们先在国史馆安身,先一边整理各地收集来的地志文卷,一边将自己所知的元廷以往历史记录下来,然后再着手修编元史。”

读过书的庆图知道,国史都是本朝为前朝修编,先在元廷还未亡,江南行省就着手做准备,这个刘浩然打得是什么主意?虽然现在各地义军四起,但是就此认为大元朝必灭,庆图心里无法接受。而且修编国史都是本朝中央政权派德高望重的文人名士来主持,他一个行省之地就敢做准备了,那还把不把安丰的伪宋朝放在眼里?

刘浩然似乎看出了庆图的疑惑,便解释道:“安丰朝廷简陋不堪,人才缺乏,而刘太保又忙于军事,无心他暇,所以就只好有我担此重任。”

庆图自然不会把这个借口当成真,他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自己这伙人为江南行省干活,为元朝修编国史,大都知道了会怎么想?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自己这些人还能回大都吗?就算是朝廷派兵收复江南,到时走投无路的定远军说不定会来个玉石皆焚,杀了自己这些人祭旗。

“平章不必急于答应,可慢慢考虑。”刘浩然接着劝道。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一二。”庆图也知道一时无法做出决断,借着台阶就下了。

刘浩然等人便转开话题,谈起风花雪月的事,席上的气氛慢慢地便轻松起来,而庆图也在这个气氛下话语多了起来,神情也缓和不少。

“平章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李善长突然开口道。

“请李大人但讲无妨。”

“我家丞相昨日见过令爱秦罗小姐,颇为倾慕,因此便托付臣下向平章求亲,置为侧室,以结翁婿之亲。”

庆图刚上来的一点酒意立即全惊醒了,满脸诧异地看着笑意盈盈的李善长,然后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刘浩然,一时说不出话。

等了半晌,不见庆图答复,李善长又开口了:“不知平章因何为难,难道是认为我家丞相配不上令爱?”

听到这语气不善的话,庆图头上的汗都出来。

“不是,不是,丞相乃一时英杰,我只是怕小女粗鄙,不知大体,配不上大人。”

“那你即是不愿了。”冯国用这时出来扮黑脸,“我家大人名扬天下,据地千里,虎贲十万,难道还入不得平章的法眼。再说了,你一待罪之人,我家大人把你女儿强收入府中又如何?只是我家大人仁德,又敬重平章,所以才不愿行那强盗苟且之事,你到是摆起谱来。”

“平章,你为蒙古显贵,我家丞相不计身份愿与你结亲,还有一层意思在其中。我们以驱逐鞑虏、光复中华为大业,但是并不想将蒙古人赶尽杀绝。如能安宁相处,便可化干戈为玉帛,平章,你不为今日计,也要为明日计。”旁边的陶安赶紧出来劝道。

庆图又陷入了沉思,陶安的话不无道理。在狱中,他们一帮人人还能定期看到《江南邸报》,从那些表面上的讯息来看,江南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加上江南本来人口众多,物产富庶,现在又被能征善战、颇有大志的刘浩然掌握,其中意义大不一样。而且庆图又不是昏庸之人,他已经隐约发现,一直在流动作战的刘福通虽然对元廷威胁最大,但是最后可能成不了大事。反倒是这位偏据一地,拥有巩固根据地,一直埋头发展的刘浩然可能是元廷的大敌。这位江南行省丞相不鸣则已,一鸣就会震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