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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寧的話說得很漂亮,皇帝很願意相信。

可皇帝並不是真的老糊塗了。

他知道,朱永寧在騙他,在哄他。這逆子之所以在這兒威逼利誘,無非就是為了讓他自覺走投無路,傻乎乎用最蠢的方式立下詔書。

皇帝當然相信這逆子有大志有能力,可眼下形勢四面楚歌,逆子想要蕩平那些勢力談何容易。剛剛他口中的計劃里,漏洞太多。他在利用遼江,皇后,廖文慈,甚至韃子,可那些人又有哪部分是傻子會不防範他?

所以,皇帝清楚,只要自己將詔書頒下,那大周便真就四分五裂了。

因為他確定,朱永寧能與遼江他們做的交易,也就只有國土!

想明白這一點,皇帝自然不會相信他!

而且,他也算是看出來了,朱永寧還是不希望背負反名,所以才一邊顯露着他的獠牙,一邊擺着他的態度。

他希望用最正當的途徑,最正統的方式上位。

既然如此,皇帝心下微定。

拖延——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因為宮宴持續的時間不可能超過兩個時辰,若三個時辰還不散,勢必引人注意。朱永寧即便對外宣布宮中還有晚宴,也最多撐到今晚。到那時,他便沒辦法控住眼下局面了。

宮外禁軍會察覺,眾賓客家中也會生疑,他其餘未得換班的暗衛也會發現不對,屆時說不準就會有轉機……

所以皇帝一直在壓着火氣,耐着性子與他周旋,聽他廢話連篇。

“朕,還是不能給你下詔書。”

“父皇,我再說一遍,我與您說了那麼多,就是希望您能看清現實,冥頑不靈不利於大周,也不利於您!”

朱永寧已站起了身逼近皇帝。

順公公不曾中毒,立馬來攔,卻被朱永寧一腳踹着滾下了御座台階。

他撐身皇帝跟前,居高臨下。

“兒知道您在想什麼。拖延是不是?您還是覺得我的實力不足夠把控京城對不對?您錯了。我有人!二哥圍場事變後我第一時間接手他的人,最大程度保存了他的實力,您當時清理掉的,最多也就是他真實實力的三分之一。

我這兩年辭了職務,就是希望不被注意。因為我需要機會去擴充實力。您之前拿給遼江的那筆銀子,我抽調到手了四分之一,都是用來招兵買馬的。

這些人都化整為零,分布於京中各處了,隨時聽我響應!

還有,您可想過,今春旱災二月發生,可三月開始,京城便開始湧入大量難民。那些難民會不會來得太快太早了?

對!湧入京城的難民里,至少八成是我的人。他們此刻亦是分布京城各處,隨時聽從指揮。另外,京城外圍,我也有近萬人手混在了您的難民營。

這麼說吧,僅僅京城裡外,我的人便已不止五萬。我的人若論單兵實力或者不如您的精兵,但我的人在暗,您卻在明,我還扣住了你們這些達官貴人,我的籌碼太多了。父皇,您認了吧!”

朱永寧壓着火氣,守着最後那點耐心勸着。

“您只要下詔,我便可以順利接手北營。到時候,咱們京中實力一合并便有十萬人手了。這十萬人,不用畏懼韃子,也不怕遼江。那麼,你我機會就來了。

您仔細想想,兒臣不是誆您,有那麼多人,咱們是否可以反殺?咱們父子合力,反而可以來個大一統,可以計中計,局中局,讓你我計謀成為一樁佳話,讓歷史銘記不好嗎?”

朱永寧眼中熠熠生光。這確實是他的最終願望。

當然,他沒告訴皇帝,廖家那老太婆比猴還精。這些年縱使他如何服帖,對方也只信了他兩三成。太子身後那撥人,他也沒能完全消化透。

這次以廖家為首的太子方的要求便是:想要遼江的配合,為防他過河拆橋,便必須先讓遼江一部分兵力進入京城。

他不得已,只能答應。

所以,眼下混在京城的那撥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遼江人和太子身後的人手。而這部分人,他使喚不上!

這更是朱永寧必須全力讓皇帝退讓,他得要和平過渡,而不是武力奪取的原因。動用武力或強行逼宮勢必將有一場硬仗。

屆時北營和朝廷官兵一定會反抗,萬一朱永昊他們狼子野心不聽話,指不定這京城會亂成什麼樣!

在朱永寧的謀劃里,動用武力,是下下策,只能是最後不得不的選擇。

“父皇,您還在堅持什麼?沒人會來營救了。就沖我抓了您,抓了朱宏文,抓了虞榮安和她兒子,即便虞博鴻來了,也是束手無策。我有這麼多達官貴人做人質,很快,各大族誰敢不認可我?

您若強硬,甚至我都不用動手,只要把京城一圍……我敢問,整個京城的存糧,能堅持多久?

您若不退步,那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會成為您的污點,讓您這一輩子的努力都化為虛無,真正背負上罵名!”

皇帝心冷無比。

怎麼做都是錯的。

只怕,京城這次無論如何都躲不開一場浩劫了。

而他,也怎麼都避不開千古罵名了。

既如此……

“父皇,別考慮……”

“朕不用考慮!若朕不應,你欲如何?你要當眾殺了朕嗎?”

“……”

朱永寧終於沒有耐心了。說成這樣,還不聽?還在拖延時間?

冥頑不靈!那他便不等了。

他一個眼神下去,只見一人從下位站了起來。

而這人,不是姝貴嬪又是誰?

她翩翩上行,來到了皇帝身邊。

朱永寧什麼反應都沒有,任由她這麼走了去。

多少人心頭一慌,所以……姝貴嬪也是朱永寧一夥兒?

順公公趕緊攔人,卻被姝貴嬪一把給掀開了。

誰還不明?

他們所有人都手軟腳軟,可姝貴嬪還有這把力氣,顯然沒有中藥,果然與朱永寧一夥兒。

姝貴嬪上前強行抓了皇帝手。

“賤人!你放開朕!”皇帝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隨後,只見姝貴嬪掀開了皇帝袖子,一把擼了上去。

她背對眾人,大伙兒都看不見她做了什麼。可皇帝卻親眼看她指甲狠狠在他手腕皮肉一抓,一道血痕便顯露出來。

她袖中一動,手中多了一隻瓷瓶。

瓶蓋一開,她手一抖。

一個噁心巴拉的東西掉到了皇帝手腕,帶來了冰涼觸感。

脫力的皇帝掙扎無果,被姝貴嬪緊緊扣住。

手腕突地刺痛,只一個眨眼,那淡綠色的噁心蟲體之物便消失在了手腕。

爬進去了。

鑽進去了!

“什麼!什麼東西!”皇帝大喊。

順公公連滾帶爬護到了皇帝跟前。

“您剛不是問我,您若不應,我會如何嗎?”朱永寧:“您是我親爹,我怎能做那弒父之事?”真要做,也不會當眾。“所以,我只能想法子讓您答應!”

朱永寧給了姝嬪一個眼神。

“就是蠱罷了!”姝嬪笑得燦爛。

她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可皇帝卻已嘗到了滋味。

就只這短短不到三十息,皇帝已是冷汗連連,後背濕透。不是嚇的,而是疼的!

他就是覺得五臟六腑都似被噬咬,叫他整個人都縮成一團,倒在了御座里。

姝嬪:“您昨晚已經中了一蠱,今日又給您來了一種。此刻看您的樣子,效果應該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