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靈魂哀嚎
柳磊甩下背後成片的狂笑瘋笑,黑紅着臉抓着一兜衣服去找夏曉雪。
他臉皮還沒那麼厚
是,內衣是可以曬在衛衣裡面。但他們住的帳篷這邊,路邊行道木上拉的繩子上,清一色晾的城市迷彩
他往上面掛夏曉雪的衣服......
會變成笑柄的
會被大伙兒惦記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就現在這樣,他已經叫錢旭跟周輝取笑得不行了
還有孫志高,那小子樂得跌在睡袋上直打滾招得隔壁班的人都過來問了
圍觀圍觀啊
丟臉太丟臉了從沒這麼丟臉
剛才回來的路上,怎麼就忘了把這女人的衣服還給她了呢?
不過,唔......
那罩杯是不是c啊?
......
夏曉雪不在分撥給女倖存者的兩個帳篷里。
柳磊不由奇怪。
丁雯看見了柳磊,瞭然笑了,笑得調侃又曖昧,當即指了指運兵車的方向。
柳磊“謝”了一聲,才想起丁雯聽不見,於是沖丁雯抱抱拳,找了過去。
夏曉雪在最後一輛運兵車車頂上鋪了個睡袋,跟隊尾裝甲車的炮口就五六米遠。柳磊找過去的時候,她正擦槍。
那槍一點兒也不反光,在夜色里格外沉黯幽黑,連纓穗都是墨色的。槍尖不是左右對稱的扁刃,而是三稜錐,開了血槽;槍桿上有繁複的花紋,凝練而華美。
柳磊大為意外。
這桿槍是見血兇器、是殺人利刃,不是練功的器具
夏曉雪並未遮掩什麼,但被打擾顯然令她感到不愈:“什麼事?”
柳磊聽出來了,不知說什麼:“呃,你忙,你接着忙。”
夏曉雪擱下了槍,看柳磊。
“我就是來——”柳磊突然發現他真是太小題大做了,“你的衣服。我那邊曬不了。”
夏曉雪無奈,略一聳肩,跳下來接了柳磊手裡的衣服,朝路邊一看,往女人們的晾衣繩走了過去,胡亂一掛:“好了。”
柳磊瞅了瞅,也無奈了,忙重新幫着晾了一回,用衛衣遮了內衣:“哎,注意點啊”
夏曉雪瞥了柳磊一眼,唇角微微斜翹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徑自回車上去了。
這是譏諷?
柳磊大感不妙好像之前的那點兒親近,就這麼一下,又給拉遠了。柳磊一頭霧水,看看手錶,見離就寢還有點兒時間,就沒回帳篷,跟了過去,跟着爬到了車頂上。
而後柳磊一抬頭,被夏曉雪的神色微微嚇了一跳,結果福至心靈、隱隱猜到了:“你不會是......想踹我下去吧?”
夏曉雪讓了一點地方給柳磊:“這車是你們的。”
也就是說,的確想咯?
柳磊無語凝噎
夏曉雪翻翻背包,抓出一包煙拋給柳磊。
柳磊接了一看,是熊貓:“你也抽煙?”
“不抽。”
“......所以送給我了?”
“不要就拿來。”
柳磊連忙揣起了煙:“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跟人一屋睡不好。”
“車頂上就睡得好了?
“嗯。”
“呃......你學槍多久了?”
“好些年了。”
“多少年?”
“兩位數。”
“誰教你的,師父嗎?”
“師父?沒有。野路子。”
“野路子?”
“嗯。”
“噢......那這槍怎麼來的?專門定做的嗎?”
“對。量身打造。”
“這年頭,什麼地方居然能打這樣的槍?”
“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多了。”
“哎?”
“反正現在打不了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柳磊趕在熄燈前回去了。
這一晚,車隊里與前幾晚一樣。
站崗的站崗,睡覺的睡覺。
東方魚肚白的時候,夏曉雪便醒了。
露天睡覺就是這樣——光線沒有遮攔,天一亮就知道。
夏曉雪下了車,拎着水壺去河邊刷了牙洗了臉,便回來取了槍,跟哨兵說了一聲,去了車隊後方几十米外的大橋上。
這個距離在車隊昨晚安頓下來時“例行清理營地四周環境”的範圍內,所以哨兵並沒有攔。
夏曉雪並沒花費體力練槍,只是耍着槍玩,熟悉槍感。
而後,第一道陽光落上大橋的時候,她望向了東方。
那兒,金烏初升。
隨之升起的,還有哀嚎。
無邊無際的哀嚎。
靈魂的哀嚎。
夏曉雪回頭望向車隊。果不其然,一個個與平常一樣。
沒人聽到。
除了她
而後車隊發生了小小的騷動。
是倖存者。
他們的帳篷里亂了。
響起的尖叫還沒落地,站崗的軍人已經急急吹響哨子、同時沖向了出事的帳篷。
睡覺的軍人們也起來了,當即挎槍衝出他們的帳篷。他們沒時間穿迷彩服,大半是迷彩t恤加褲衩,還有赤膊的,甚至赤腳的。不過,形象雖然可笑了點,反應卻極快,而且有條不紊、不驚不慌。
夏曉雪沒再看車隊,她轉回頭望向了河面。
運氣不錯。
如果碰上了不可靠的同伴,她還不如一個人遊盪。反正一兩年之內,城市裡食物充足。
至於一兩年之後......
想那麼遠幹什麼。
一隻白鷺翩翩飛過水麵。
又一隻。
前方稍遠,是第三隻、第四隻。
而後橋下掠出了第五隻。它穿過橋洞,乘風滑翔,飛向同伴。
第六隻一直停在水中的竹竿上。那是承包河段的養魚人插入河底、固定魚網的竹竿。
輕風吹過,白鷺的羽梢微揚,水面上細波粼粼,岸邊的三葉草輕輕搖曳。
夏曉雪拄着長槍,靜靜望着這一幕。
柳磊一邊拉上外套拉鏈一邊小跑趕到夏曉雪這邊,幾乎抓狂:“你還有心看水鳥沒聽見嗎?”說著跟着望了一眼水上,這一望卻一怔,不由自主放輕了聲音,“很漂亮。”
藍天、大河,白鷺、岸邊草,還有眼前這個女人,讓柳磊感到寧靜。
久違的寧靜。
在過去三周半里,久違的寧靜。
“我回去能幫上什麼忙?”夏曉雪輕輕一聳肩,攬槍向車隊走去,“這些水鳥么,它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既然它們還飛得好好兒的,那就說明,屍化還沒擴散到動物身上。”
柳磊一激靈,用力拍了下自個兒額頭:“這事我得去跟陳隊說一聲——城區裡面有貓狗那些寵物。現在都成了流浪貓、流浪狗”
夏曉雪輕輕一點頭。
柳磊趕上幾步,又去抓夏曉雪的手:“走”
夏曉雪貌似無意地側了一步,看向柳磊:“走啊。”
柳磊謀算落空,瞅瞅夏曉雪,而後他無奈失笑,打頭朝車隊、朝通訊車大步過去了。
......
車隊里並不混亂,只是氣氛沉重,另外有兩處小小的變化:倖存者們近距離受到了驚嚇,驚魂甫定,準備早飯的工作由軍人們接手;站崗的人數翻了一倍,變成了兩個班,並且兩兩搭檔。
騷亂是因為崴了腳的女人與目睹父母的小男孩,突然病變。
前者一直縮在角落裡,又精神委頓,是個人都看得出她遭遇了什麼,因此分帳篷時大家將小女孩兒都安排在另外一個帳篷里了。與她同一帳篷的均是成年人。而活到現在的成年人,多少都解決過幾個喪屍。所以那三位舍友只是又添了一個戰績,當然難免受到一些驚嚇。
至於後者,它被健身教練按住了。健身教練一時間下不了手,代價就是他的手臂被抓傷。哨兵沒開槍,就着健身教練的桎梏,一槍托砸斷了小喪屍的脖子。而後醫療兵給健身教練打了抗生素。
倒是那個發高燒的男人,燒退了一些,身體雖然虛弱,但並沒遭遇最可怕的結果。
按說至少軍人們不是第一次遇到突發病變的事了,雖然不是好事,可並不該這麼影響車隊氣氛。
但這一次不一樣。
今天早晨的這兩個喪屍,都表現出了攻擊性。尤其那個小喪屍,頭顱雖然耷拉在一邊兒了,嘴巴卻還在一咬一合。
軍人們見狀,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拖走了,拖到了通訊車附近,馬上攝像並向指揮部發去報告,同時還阻止了倖存者的圍觀。
......
柳磊到時,陳浩忙倒是不忙,就是眉頭皺得死緊,站在裝甲車頭上、握着個望遠鏡在觀察城區里的情況。他一聽柳磊說了動物的事,沉吟了一瞬,當即讓通訊員請示指揮部。
不到五分鐘,上面傳來今天第二次回訊——“一旦遇到,盡量格殺”。
只要發現動物,不管感染與否,統統點射解決。
這還不到一個月,病毒就發生了一次變異,就算今天動物不會感染,明天呢?後天呢?
下個月呢?下下個月呢?
以動物與人類的體型、體能來看,動物喪屍可比人形喪屍更可怕更防不勝防
是,那些失去主人的寵物是挺可憐的。但全城的寵物加在一起,擱在陳浩眼裡,擱在軍人們眼裡,都比不上一個人
子彈槍支造出來是幹什麼的?
是保護人的
他們這些人形兵器訓練了是幹什麼的?
是保護人民的
另外,指揮部還指示,如果情況允許,希望陳浩帶隊去動物園清理一下——更重要的是,看看那兒靈長目動物的情況,要是能裝籠子裡帶回去就更好了。
靈長目,也就是猴子、大猩猩、黑猩猩之類。
因為這些動物,基因與人類最相近,對病毒、藥物的反應,也與人最相近。
在臨床醫學上,它們是人體試驗前的最後一類試驗動物。
所以,指揮部希望能夠保有幾隻靈長目動物,作為觀察病毒變異情況的間接風向標。
而且,等過幾天全國倖存者匯總完畢、情況大致穩定下來、生產生活基本恢復,這些猴子或許還會成為研究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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