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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大人沒有受驚吧?”

聽着喜祿的陰柔細語,顧晚晴有種想宰人的衝動。

他是袁授的內侍,此時又帶人來追他,那麼他的身份已呼之欲出了,擺明就是個無間道啊!鎮北王你是有多沒安全感,連親兒子身邊都要安插個眼線。

沒有理會喜祿,顧晚晴的目光飄向早先摔到地上的黑衣女子,她躺在十來步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昏了還是死了。

雖然顧晚晴很想救她,但眼下的情況是不能提的,只盼着她只是昏了過去,這樣或許還能有救。

可喜祿卻早已留意到了那個女子,朝身邊示意一下,當即有個騎兵縱馬過去,手中長槍猛然刺向了那個女子。

顧晚晴不由得低呼一聲,一個人就算是暈厥也並不是真正的一無所知,還是有可能被疼痛激醒。

不過那騎兵的長槍刺入了她的大腿,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已經死了。”

那騎兵回來複命,喜祿擺手,“先帶天醫大人回去,刺客的屍體我會帶回呈給王爺。”

看他指揮若定安然的神態,並不似普通內侍,那一隊騎兵也聽他的,當即領命出來,一人將顧晚晴拎上馬,拍馬急馳。

顧晚晴被橫置在馬背上,馬背頂着胃,顛得她差點沒吐出來,幾次抗議後,那人才將她置於身後,又反覆叮囑,“千萬不要鬆手!”

這麼謹慎的態度,顧晚晴猜想,他們大概是明白那些黑衣人並不是什麼所謂的刺客,她也並不是被人綁架,而是自願跟着走的,他們才會對她的安全有所顧慮,怕她一時想不開,跳馬自殺什麼的。

顧晚晴懶得理他們,死那麼容易嗎?那也是需要勇氣的好不好?難道在他們的心目中,她居然是個寧死不屈的剛烈女子?

回程的速度和跑出來的速度差不多,差別就是沒有軟墊,也沒有安慰之言,到了京城的時候已是深夜,帶着她的騎兵將領以一道金牌叫開了城門,再往皇宮的方向,一刻未停。

等顧晚晴到了皇宮之外想要下馬時,雙腿已經不會動彈了,她又怕貿然醫治讓人瞧出異端,只能咬牙死忍着,鎮北王顯然早已預料到這樣的情形,安排了一乘軟轎在宮門處接應,隨軟轎同來的是鎮北王的貼身隨侍秦福,可見鎮北王對顧晚晴的重視程度。

“王爺說天醫大人今日受了驚嚇,需要休息,就不召見了,安排了永安宮給大人安歇。”

顧晚晴靜靜地躺在軟轎里,一點想法都沒有,永安宮,那是泰康帝在京時玉貴妃的住所,是妃嬪的寢宮。

軟轎一路抬到了永安宮,顧晚晴下轎之時,來迎的竟是清桐與冬杏。

“姑娘的腿怎麼了?”冬杏見了顧晚晴的模樣,忍不住低呼一聲。

青桐在旁道:“先扶姑娘進去吧,別耽誤幾位公公的休息。”

秦福笑眯眯地,“天醫大人先歇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宮裡的奴才,他們會照辦的。”

顧晚晴點點頭,任由清桐她們扶着自己進去了。

永安宮的寢殿內早已備好了暖爐熱炕,顧晚晴進到室內,雙腳猛然一軟,青桐和冬杏扶不住她,幾個人一起倒在地上。

藉著殿內的燈光,冬杏驚叫了一聲:“姑娘,好多血!”

顧晚晴低頭看看,兩條大腿內側的褲子已被血浸透了,腿也木木的,正在逐漸失去知覺。

“拿針去消毒。”顧晚晴從懷中摸出針包遞給冬杏。

冬杏的手有點抖,青桐便接過針包,與冬杏道:“先幫姑娘脫衣,再移燈過來,還有暖爐和熱水。”

冬杏連忙幫顧晚睛褪去褲子,顧晚晴抽了幾口冷氣,再看自己腿側,實在是慘不忍睹,不過她仍是沒有動用異能,如果沒有想錯,這兩天就會有人來瞧她這傷了。

所以顧晚晴等青桐拿了針回來,只做了簡單的止血止痛處理,便小心地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青桐就打聽着去了太醫院,想求點傷葯,不料太醫院給了答覆說,非常時期,宮內但凡用藥都需王爺下令,青桐無奈,只能空手而回。

對這一結果,顧晚晴一點也不奇怪,鎮北王既然能猜到她受了傷,還派來轎子接她,怎可能忘了安排太醫與傷葯?明擺着他是故意的,顧晚晴想,或許是在變相懲罰她。

不過就算無葯可用,顧晚晴也不着急,鎮北王總不會想娶個瘸子,再說她也有最後自保的方法,只是一點疼,她還忍得了。

午時之前,秦福又來了,跟在他身後的是捧着食盒的宮女,顧晚晴以為是給她送飯的,可那些宮女來完一撥又一撥,最後那張由兩張條案現拼的桌子上擺了整整四十八道菜,於是顧晚晴知道,要有人來陪她吃飯了。

果然,沒過多久,穿着藏青色朝服的鎮北王便出現在殿內,他也不看顧晚晴,徑自坐到桌前吃飯,一會指這個一會指那個,秦福和兩個小太監就來回地忙活。顧晚晴本打算淡然點,無奈肚子不爭氣,從鎮北王坐下開始,一直叫到他吃完,鬱悶得她捂着肚子臉朝內側躺下,眼不見心不煩。

又過一會,聽身後傳來冷冷的一聲,“好些了么?”

話是關懷的話,語氣卻夾着淡淡的嘲弄,顧晚晴閉上眼睛假裝睡覺,又聽一聲冷笑,“拿葯來,本王親自給天醫上藥。”

顧晚晴“騰”地坐了起來,腿上頓如刀刮一般,疼得她五官都移了位。

鎮北王雙手環胸,立於床前,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昨日帶你走的是什麼人?”

顧晚晴縮在被子里的手暗暗握了下拳,穩住聲音開口道:“不是刺客么?”

“刺客也分很多種。”鎮北王聲線漸沉,“是哪來的刺客?聶世成派來的刺客?還是從京中出來的刺客?”

鎮北王的眼睛陰沉銳利,似乎能射透人的內心,顧晚晴不願移開目光顯示自己的心虛,使勁按了下自己的腿,差點沒疼出眼淚來。

“為什麼問我?那些刺客應該抓到了吧?”顧晚晴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又放軟了聲音,“王爺找太醫來給我看看吧,我不想以後都不能走路。”

“自作孽不可活。”鎮北王驀然逼近,“說出你知道的,我給你葯,否則我想我也養得起一個殘廢!”

顧晚晴與他對視半響,被子下的手又狠捏了一下傷處,眼淚頓時湧出,她帶着哭腔急道:“不要!王爺你給我葯,給我葯好不好?”

鎮北王慢慢直起身子,雙唇輕動說

顧晚晴緊咬着下唇,猶豫了好一會,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開口道:“是……是世子,是他要送我走。”說罷她扯住鎮北王的衣擺,“我說了,王爺給我葯。”

鎮北王面目陰沉地盯着她,“真的?”

顧晚晴連忙點頭,“真的,包括他中的那一箭都是他的安排,他說這樣才能取得你的信任,也有時間來安排我走。那些……那些黑衣人就是他派出來的,哦,他還說他以後會去與我會合的,我們一起私奔,我們……”

顧晚晴說到這,一串長笑打斷了她的話,鎮北王目含蔑視,“與你私奔?一個出賣他的女人?”

顧晚晴低下頭,“王爺,你說過會給我葯的……”

“我說的是,你說出實情,我給你葯,你滿口胡言,我為何還要給你?”

顧晚晴微有愕然地抬起頭,鎮北王冷聲說道:“所有刺客已全部伏誅,其中一人你定然熟悉,是皇上曾遺落民間的皇子悅郡王。”

顧晚晴愣了半晌,想明白他的話,緩緩地搖了搖頭,“你騙我。”

“我騙你什麼?”鎮北王面含譏諷,“你以為他沒死?以為他逃了?”

看着鎮北王那成竹在胸的自信神情,顧晚晴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她猛然撲向鎮北王,“你騙我是不是?是不是?”

鎮北王反手一推,輕鬆地將顧晚晴推回到床上,顧晚晴的腿痛得幾乎麻木,可比之更痛的是心。

怎麼會是傅時秋?明明是袁授派人送她的,她有意供出袁授也是因為喜祿的出現,喜祿一直跟在袁授身邊,無緣無故的怎會出現在追捕她的現場?定然是袁授交代她的時候被喜祿察覺了,喜祿是間細,他知道的事鎮北王一定也知道,所以莫不如先把矛頭指向袁授,再誇大其辭胡說一通,以鎮北王的性格,只要有丁點紕漏他定然就會懷疑,只要有懷疑,那麼對袁授而言便又多分安全。

顧晚晴承認,她有意把刺客一事往聶世成那一幫人的頭上引,因為他們有理由派刺客,也有理由用計離間鎮北王與袁授的關係,那麼黑衣人曾在袁授寢室出現一事也有了可以解釋的理由,必要的時候顧晚晴甚至想說刺客是她的未婚夫聶清遠派來的,一為離間,二為藉機出京。

這些事她還沒說呢,她還沒來得及說呢,怎麼就有了答案呢?

傅時秋!傅時秋!顧晚晴極力忍着,才能撐住自己不讓身體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