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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兄妹身份做掩護,俞宛秋的這趟旅程甚至是愉快的。

穿越到異世將近六年,她也宅了六年,難得一次出遠門的機會,她只當是一次乘船旅行。經過風景名勝地時,如果要換船,中間又有一段時間差的話,她總會見縫插針,上岸賞玩一番。反正她現在的打扮又土又丑,還有個敦厚壯實的“兄長”做保鏢,也不怕人覬覦。

她和小牛比蘭姨一行遲了十幾日才抵達南府。其時已是三月,天氣明顯轉暖,南國春早,朝岸上望去,一片桃紅柳綠,那小橋流水炊煙繚繞的景緻,讓她憶起了前世的家,于欣喜之中,亦有幾分黔然。

人之人之間的緣分,真是說斷就斷的,前世的父母,從此盼不到女兒歸時,不知會不會倚門懸望,一生痛憾?那天從臨江樓跳下去,在水裡載浮載沉,她也曾想過:要是就這樣死了,說不定又穿回去了呢:

有了這種意念,當她逐漸失去知覺,人變得恍恍惚惚時,好像真的回到了當日發生穿越事件的寂寂長街。

她發現自己躺在現代的水泥地上,趕緊爬起來,摸了摸摔痛的腦袋走回單身公寓。第二天上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公關部經理梁珊遞交了辭呈。

讓她意外的是,從沒單獨召見過她的連總裁,居然親自過問此事,通過公司內線電話把她叫到頂樓他的超豪華辦公室。

若是穿越前,她會受寵若驚,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的她,只會無比平靜地站在他面前,只求他不要太囉嗦,耽誤她回去收拾行李,她可是連機票都預訂了。

連總栽用勸慰的口氣說,她是公司最勤謹最稱職的員工,年年先進。他正準備把她當成標兵,在門口掛上她的大幅宣傳照,希望她能配合宣傳,暫時不要走,他會考慮調動她的職位,並為她加薪。她只覺得好笑,果然“吞下去是骨頭,吐出來又是一塊肉”,她在他身邊默默工作了十年,只討得了他老人家的厭憎。現在要走了,反而殷勤慰留起來,甚至不惜許下很多好處。連總裁,你如此前倨後恭為哪般啊為哪般。

再抬頭看一眼她迷戀了十年的那張臉,這才發現,原來他也老了,臉上明顯帶着酒色過度的腎虛跡象,眼泡浮腫,眼尾下掉,髮際線也越來越向上,漸有成地中海之勢。自己卻固執地把對他的回憶停留在十年前的校園演講時,那站在誅堂上風度翩翩的三十五歲男人。

時光帶走了她的青春,也同樣不客氣地帶走了他的。

她不再遲疑,很堅決地把辭呈重新推到他面前說:“昨天我剛滿了三十歲,現在是地道的剩女了,既然在北京覓不到屬於我的姻緣,那就換個地方,或者回家鄉去好好侍奉父母,他們盼我結婚都盼了十年了。總栽您也一樣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今年也有四十五歲了吧,您的父母肯定早就盼着抱孫子了。”

在連總裁的怔忪錯愕中,她深深一鞠躬,跟做了十年的工作道別,也跟暗戀了十年的人道別。

然後她帶着從未有過的輕鬆乘電梯下樓,誰知走到中途,電梯猛地往下掉。她大叫一聲,再睜開眼時,就是常大娘在為她用酒搓揉身體,她自以為的大喊,其實只是粗模糊的呼痛聲。

事後回想起來,她也不知發自己是真的又穿了一回,還是僅僅只是做了一個夢。她潛意識裡希望能再回去一次,當著連總裁的面提交辭呈,了結那段只有她單方面認可的“孽緣”。

不管是夢是幻,老天爺都成全了她。

從今往後,她要徹底遺忘那些前塵往事作為俞宛秩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回。

說到“活”,這次她能從冰冷的河水中死裡逃生,完全得益於趙佑熙的那件大氅。大氅有一層薄薄的棉夾層,但又不是棉花,好像是絲棉之類,—水不濕,一直浮在水面,起到了游泳圈的作用,讓一直都沒有沉下去,而是藉著大氅的浮力在河面上漂流。

俞宛秋沒有下水學習游泳的機會,但現代的何小慧是會游泳的,運動記憶最牢固,何況人在遇到危險時,會激發出最大的潛能,所以她一下水就遊了起來。若不是岸上一直有殺手追蹤,她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岸。可當時的情形,她不僅不敢靠岸,反而還得游向江,,免得被殺手認出跳下水的其實是個女人。

在水中時間久了,即使她拚命划動,想通過運動產生一些熱量,並不斷用冬泳運動員的精神來鼓勵自己,身體還是漸漸被凍僵,手臂也慢慢不聽使喚。

最後的獲救,還是靠了那件大氅,因為目標比較大,容易被發現,也容易被竹竿勾住。多虧她跳下時,怕大氅被風吹走,系帶時打了個死結。

在常大娘家養身體時,她也曾數次想到趙佑熙,後來聽小牛說他當場昏厥,那樣強健的身體啊,可見為了找自己,他是怎樣的心力交瘁。

俞宛秋對自己說:這樣就夠了,趙佑熙能有如此表現,也就不枉她為他跳了一回冰河。

其實當時,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留下來,一旦殺手破門而入,他們倆都只有死路一條。跳下去一個,起碼還能為兩個人爭來一線生機。所以,她也算不上為了救他而如何如何,她是為了自救。更何況,會出現那樣危險的局面,完全是她一手造成,害了人,怎麼能不付責任?

從碼頭雇車駛向南府的途中,俞宛秋再次在頭腦中梳理了一遍和趙佑熙交往的始末,最後得出結論:你害過我,也救過我我害過你,也救過你,咱們兩清了。

“妹子,想到什麼好事了?”一旁的小牛忍不住問。

“沒什麼好事阿。”俞宛秋如夢初醒。

“還說沒有,你剛才一直在笑。”小牛擺出證據。

難道她每次想到趙佑熙,就會惜不自禁地笑出來?那人一次次給她找麻煩,兩人一次次吵嘴爭鬧,即使在床上,也一樣爭執不休,比如:

“你別過來啊。”

“好,我不過去?’。

結果呢,她還沒緩過氣,人已經被他抓入懷中死死地掾住,她抗議,他很無辜的說:“我沒過去啊,我從來說話算話的。”

“得了吧,你從來出爾反爾。”

“哪有我只答應你不過去可沒答應不捉你過來。”“瞧,你又笑了”,小牛當場指證。

俞宛秋捂嘴輕咳,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原來跟那個人打打鬧鬧一場下來,竟也有了這麼多憶,哪怕是哭笑不得的,也在自己的生命中印下了痕迹。

但願時間久了,會慢慢淡去。

眼看南府城門在望,她拉下車簾,只扯開——小角偷偷向外張望。

過城門時,一張熟悉的臉躍入視線,俞宛秋大喜過望,正要探出頭喊人,卻見蘭姨身後不遠處,還有另一張熟悉的面孔,居然是戚長生!

她頓時頭痛起來,老天,他們怎麼攪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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