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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輪台城萬籟俱寂。蘇武坐在特使行轅正堂,拿起那個象徵烏孫昆莫至高無上權力的虎頭飛鷹令牌,看了好久。令牌在燈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最後他抬起頭來,閉上雙目,當年的一幕在他眼前重現——

那年,蘇府內,軍須靡抓住他的手:“蘇兄,大恩不言謝。軍須靡在此,以我先人之名發誓,今生今世絕不與漢朝為敵,若違此言,人神共誅。說著,他從腰下間解下令牌放在他手中。烏孫男兒說話,一向是擲地有聲。這個令牌送與蘇兄,從今日起,凡烏孫國中任何人見蘇兄如見軍須靡昆莫。”

蘇武的眼圈紅了,緊握軍須靡的雙手動情地道:“昆莫,歲月無情,但願臣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昆莫。”

軍須靡重重點了點頭:“會的。會的……”

特使的眼圈濕潤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師哥,這是什麼呀?”特使轉過身,牡丹站在他的身後。

蘇武笑了笑道:“這是一個令牌。”

牡丹汗笑道:“這麼奇形怪狀的令牌,還真是第一次見。”

蘇武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道:“這可不是個普通的令牌。你看到了嗎?這是三個虎頭,代表烏孫國內最精銳的三個虎師,上面是一隻飛鷹凌駕其上,代表了烏孫昆莫至高無上的權力。”

牡丹汗傻了:“這,這令牌怎麼說的都是烏孫的事兒呀?”

蘇武笑道:“因為,這是烏孫軍須靡昆莫的令牌。”

牡丹吃驚地道:“昆莫,就是烏孫皇帝!”

蘇武點頭:“可以這麼說。”

牡丹汗道:“那怎麼會在您的手裡?”

蘇武道:“這是三年前在甘泉宮,他送給我的。”

牡丹汗敬佩地道:“師哥,您真了不起,烏孫皇帝把自己的令牌都送給您了。”

蘇武笑了:“我們是好朋友。”

牡丹汗道:“啊,我明白了,前天夜裡,您之所以能夠順利地進人烏孫人的大營,就是因為這個令牌。”

蘇武點了點頭:“是呀,這個令牌就相當於我大漢天子手中的御璽,代表着軍須靡昆莫在烏孫軍中的威儀。哎,牡丹呀,這麼晚了還不睡,有事嗎?”

牡丹汗笑道:“您猜猜。”

蘇武笑了:“你這丫頭,讓我老頭子憑空猜測,是不是拿我當成神仙了。”

牡丹汗笑道:“就給一次機會。”

蘇武看了看她的臉色,忽然抬起頭來:“小奴醒了。”

牡丹汗一下子跳了起來:“師哥,您真棒,是的,他醒了!”

蘇武長長地吐了口氣:“走!”

二堂上,崑崙奴靠坐在榻上,他的眼窩深陷,雙頰瘦削。尉屠耆坐在榻旁與他說著什麼。赫連兀、呼延贊站在一旁,不時地補上一兩句。

蘇武和牡丹推門進來,崑崙奴喊聲:“大人!”

蘇武奔到床邊,一把拉起了他的手:“小奴,太好了,太好了!你、你……”?熱淚禁不住滾滾而下。

崑崙奴微笑道:“大人,別難過,我挺好的。只是些皮肉外傷,過不了幾天就會好的。”

蘇武點點頭:“小奴啊,我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此事到現在還是一片混飩。”

崑崙奴笑道:“以大人之能,就是沒有小奴,也必能在混飩之中發現光亮。”

赫連兀道:“朱將軍真是大義大勇之人呀,若是沒有他,恐怕我和呼延贊已陳屍客店門前了。”

呼延贊道:“小奴兄弟,我呼延贊沒佩服過誰,就是這回,那真是打心眼兒里就一百個佩服。”

崑崙奴笑道:“行了,呼延兄。別再說了,我這渾身直發冷!”

大家開懷大笑。尉屠耆道:“恩師,我已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對小奴講了一遍。”

蘇武點了點頭道:“而今,事態的發展越發錯綜複雜,竟然將烏孫也牽涉在內,此事一旦處理不好,會釀成大禍呀!”

崑崙奴點點頭:“是呀,大人,現在應該怎麼辦?”

蘇武沉吟道:“恐怕我要去一趟烏孫牙帳。”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尉屠耆道:“去烏孫牙帳,那輪台怎麼辦?”

蘇武笑了笑,目光望向赫連兀:“赫連大人,你是原輪台郡守,這裡的民生政事、軍務城防你都非常熟悉,我走之後,輪台就暫交你來代管。”

赫連兀躊躇道:“大人,這……卑職是個犯官,沒有朝廷赦免的旨意,恐怕是不敢擔此重任,否則,於大人不利啊!”

蘇武寬慰道:“本蘇武有皇帝所賜‘尚方寶劍’聖旨一道。今日本蘇武就以此為憑,免爾之罪,代行輪台郡守之職,明日到任不得遷延!”

赫連兀嘴唇顫抖着,淚水沾濕了雙眼,他徐徐跪倒在地:“謝欽差信用之恩,赫連兀感激涕零,萬死難報!”

蘇武將他攙扶起來:“大人請起,你受委屈了。只要烏孫一事停當,本差就具折進京替你脫罪。”

赫連兀道:“多謝欽差。”

蘇武的目光轉向呼延贊:“呼延贊你率兵嘩變,已犯軍律,罪當斬首—一”

呼延贊低下頭:“末將知罪。”

赫連兀、牡丹大驚失色?眼睛望着崑崙奴,只見崑崙奴和尉屠耆對視一眼,露出了微笑。

蘇武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念爾為義所趨,情有可原,已於破獲李廣利逆黨有功。因此,便免去死罪,暫留蘇武府聽用。”

呼延贊雙膝跪地:“謝特使!”

蘇武點了點頭:“明日將輪台之事處理完畢,便立刻趕往烏孫牙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