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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視着喜菊,陸軒臉變了幾變,對上雲初清瘦的臉,那腮邊一抹紅暈尚未腿去,一身縞素,柔弱的讓人心疼,不覺神色一暗。

光影人流,世事滄桑,她和他終是回不到從前了。

今非昔比,再像從前一樣叫她的閨名,的確有失體統。今日他真的怒了,這個無禮的小丫鬟會受到懲罰,雲初又豈能倖免?新寡的她如何面對那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

硬生生咽下嘴邊的怒語,陸軒雙手一輯,沖雲初深施一禮,生澀地說道:

“董......夫人別見怪,在下失禮了。”

見陸軒生澀地改稱她為董夫人,雲初一陣失落,他終是個受禮教束縛的古人......

輕輕福身還了一禮,雲初扶着芙蓉緩緩地擦肩而過。

一陣失神,陸軒伸了伸手,又徒勞地放下,黯然地望着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

遠遠地瞧見一群丫鬟婆子在門口東張西望,偶爾別院兒的奴才也在那兒探頭探腦。

雲初心就是一顫。

不會吧,董仁剛灌下的幾口湖水都進了腦袋,這麼快就來指證她?

一樣的心思,芙蓉臉色煞白,扶雲初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不安地拽了下雲初,用眼睛示意前面。

雲初暗嘆一聲,這丫頭什麼都好,人也忠心,就是膽小,針別大的事兒也擔不了,給芙蓉一個安心的眼神,雲初挺了挺肩,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先亂了陣腳。

“四奶奶您瞧,好似出事了”發現露院門口異常,喜菊也變了臉,“......要不,奴婢先去問問。”

雲初沒有言語,只不疾不徐地走着。

“四奶奶回來了!”一個眼尖的小丫鬟首先叫起來:“快去回喜蘭姐姐......”

就有婆子小跑着迎了上來:

“四奶奶,您可算回來了,喜蘭吩咐了幾波人四處找您......”

“不過兩個時辰......”腳步沒停,雲初繼續向前走,“這又怎麼了,都圍在門口?”

婆子閃身讓開,緊跟着她身後:“回四奶奶,秀兒,秀兒出事了......”

不是董仁落水的事發就好。

雲初神色一輕,接着又皺皺眉:“秀兒怎麼了?”

“秀兒......”那婆子用袖子擦起了眼睛,“秀兒沒了......”

“沒了!”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喜菊好笑,“這麼大個人怎麼能沒了?”

“就是,那麼大的活人,能是說沒就沒......”芙蓉突然打住,驚恐地張着嘴,一個可怕得念頭湧上來,“錢嬤嬤是說......是說......”

“是的......”錢嬤嬤點點頭,“秀兒剛剛暴病而亡......”

雲初猛地站住,扭頭看向錢嬤嬤,才明白她說的“沒了”是“死了”。

“先前還好好的......”喜菊喃喃道:“怎麼會?”

“剛才還在一起,她一直好好的......”芙蓉尖叫道,“......不過一個時辰,錢嬤嬤不許胡說!”

“芙蓉姑娘冷靜些,這事兒老奴怎麼敢瞎說......屍體就在屋裡,姑娘進屋瞧瞧便知。”又神色一黯,“已經沒救了......”

扭過頭,雲初抬腳就走,門口的丫鬟婆子紛紛退到兩邊,貼着邊見禮,喜蘭已聞聲迎了出來,紅着眼睛叫道:

“四奶奶......”

雲初擺擺手,“秀兒在哪兒?”

“在她屋裡,剛咽氣......”

喜蘭說著,帶着雲初繞過假山池,順着游廊直奔後院,一過屏門,遠遠地便聽見一陣凄厲的哭聲,喜蘭快步上前打開門,雲初邁步走了進去。

定眼望去,只見霜兒正跪在那嗚嗚地哭着,幾個丫鬟邊哭邊勸。

見雲初進來,眾人一陣忙亂,紛紛過來請安,雲初揮揮手,幾步來到炕前,低頭正要查看,霜兒突然跪爬兩步,抱着她的腿哭道:

“四奶奶回來了,您一定要給秀兒姐姐做主,她死的太奇巧......”

“掌嘴!”喜蘭臉色驚變,“......這人命關天的大事,沒根沒據的,就敢胡言亂語,仔細傳到太太那兒,剝了你的皮!”又回頭對雲初說道:“四奶奶千萬別聽霜兒胡言亂語,她是傷心過度,糊塗了。”

“我的小祖宗......”錢嬤嬤強拉開霜兒,“我知道你素日和秀兒要好,但也不能亂說,你不求好,願意跟着她去,也別帶累了我們,沒見落雁湖那些人,哪個有好下場了......”

錢嬤嬤說到這,突然打住了話題,不安地瞄了眼雲初。

雲初只做不見,待她拉開霜兒,低頭看去,不覺暗吃一驚,只見秀兒面目扭曲,側身蜷縮在炕上,嘴角還掛着一抹黑血。

哪是暴病,分明是中了毒!

伸手試了試鼻息,呼吸早沒了。

“四奶奶快別動......”見她翻秀兒的眼睛,錢嬤嬤阻止道,“暴死的人沾不得,會染上晦氣,您先去廳里等,呂嬤嬤一會兒就來......”又補充道,“是大奶奶遣的,專門負責裝殮的......”

倒不是怕雲初查出什麼,古人迷信,錢嬤嬤的確認為沾死人不吉利,尤其剛咽氣的人。

前世在學校連屍體都解剖過,還怕這個?

沒理錢嬤嬤的絮叨,雲初穿着鞋上了炕,蹲下身子,仔細地勘驗起來......

斷腸草,秀兒是中了斷腸草的毒!檢查完,雲初臉色大變。

斷腸草,四大毒草之一,花色美好,卻劇毒無比,吃下後腸子會變黑粘連最後斷腸而死,故名斷腸。直起身,雲初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那顆怦怦亂跳的心,轉身下地,揮手打斷錢嬤嬤的絮叨:

“她......什麼時侯發的病?”

屋子裡立時靜了下來,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俱搖搖頭,目光最後都落在霜兒身上。

“早上還好好的......”霜兒哽咽道:“見她回來,奴婢便求她幫着打花絡子,哪知一進屋她便說肚子疼,一頭趴在炕上,初時也沒在意,以為是灌了涼風,奴婢就倒了杯熱水,不想她越來越疼,最後趴在炕上直叫,奴婢就給她揉,哪知越揉越疼,竟開始滿炕打滾......”抽泣了一會兒,霜兒接着道,“奴婢這才怕了,去喊錢嬤嬤......”

越揉血液循環越快,斷腸草毒性發作的越快。見霜兒已泣不成聲,雲初轉臉看向錢嬤嬤。

“......老奴活到這麼大歲數,從沒見過這麼個疼法......”錢嬤嬤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老奴那兒倒有些專治肚子疼的罌粟花膏子,本想拿過來,但瞧她這樣,哪敢亂用......見您和喜蘭、喜菊都不在,就自作主張回了大奶奶,她已吩咐傳大夫了......”接過小丫鬟拿進來的冥紙,給秀兒蓋上臉:“......多好個丫頭,誰知也是個苦命的,打小沒了親娘,就一個老爹,跟在老爺身邊當差,去年秋上一場暴病歿了,這才幾個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