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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昭是餵了元哥兒才出來的,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太后娘娘一大早的就會和石太妃打牌,而且還留了她湊角,此時已近正午,她的奶水又足,人不由得有些不舒服起來。

聽見太后娘娘留她下午繼續抹牌,她看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立刻就意識到了竇昭的為難之處。

她略一沉思,笑着問道:“英國公世子夫人,家裡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竇昭忙道:“我自己在奶孩子,但家裡也備了乳娘……我這就讓人跟她們交代一聲,讓她們好生照看孩子就是了。”

太后娘娘聞言“咦”了一聲,奇道:“你自己奶孩子?小心敗了身體。”

竇昭笑道:“家裡的事,您最清楚不過了。世子爺把孩子看得重,別人都不放心。”

太后娘娘聽着呵呵地笑了兩聲,抬手放了竇昭回去:“好生照看孩子去吧。等他大一些了,帶進宮來給我瞧瞧。我記得他只比翀哥兒小一天來着。”

竇昭恭聲謝恩,見太子妃沒有走的意思,獨自退了下去。

太子妃曲膝給太后娘娘行禮:“皇祖母真是菩薩心腸。”

太后娘娘就虛點了太子妃一記,嗔笑道:“你這張嘴,就會哄我開心。”又道,“我這是給你恩典,關菩薩什麼事?”

“是,是,是!”太子妃笑盈盈地上前給太后娘娘捏着肩膀,“孫媳婦都知道,所以才留下來給皇祖母道謝嘛!”

太后娘娘呵呵地笑。看太子妃的目光非常的慈愛。

※※※※※

出了宮的竇昭卻是鬆了口氣,吩咐甘露:“快點回去!”

甘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嚇得臉色發白,急急地吩咐下去。

竇昭赧然。只好讓甘露繼續誤會下去,匆匆趕回了靜安寺胡同。

元哥兒正在哭鬧。

他已習慣了母親的氣味,不肯吃乳娘的奶水。

竇昭忙將孩子接了過去。

孩子開始狼吞虎咽地大口吃奶。

竇昭心疼得直哆嗦。

照這樣看來,孩子沒斷奶之前。她最好哪裡也不去。

她這才覺察到乳娘的重要性。

可看着孩子吃奶時那安祥滿足的神態,竇昭心裡頓時化成了一灘水,覺得再多的不便和麻煩也讓她甘之如飴。

她摸着孩子烏黑亮澤的頭髮,想起為她解圍的太子妃來。

這麼玲瓏剔透的一個女子,最終卻死於非命,這算不算是紅顏薄命呢?

她想到只比元哥兒大一天的三皇孫,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等到宋墨過來,她不禁問他:“太子是個怎樣的人?”

宋墨笑道:“怎麼?在太子妃那裡受了委屈?”

“什麼啊!”竇昭橫了他一眼,道。“我在宮裡受沒受委屈。你會不知道?我去東宮。東宮的內侍招待我的可是一杯清水。”

奶孩子的人忌諱茶水。

宋墨哈哈地笑,俯身親了親熟睡的元哥兒,笑道:“他是大學士們教出來的。自然是遵守儒學之道。沒什麼好擔心的。”

或者是應了“君子欺之以方”這句話,所以前世太子才會失敗的?

這念頭在竇昭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她問起宋墨回府的情況來:“母親的陪嫁。國公爺怎麼說?”

“自然是不還的。”宋墨冷笑道,“說要和我去大理寺打官司。可我一提出用三個價值共七千兩銀子的田莊換宋翰名下的產業時,他又立刻改了口,要我再加三個鋪面,就把母親的陪嫁還給我。想必是宋翰要成親了,他想讓宋翰風光些。我懶得和他計較,就答應了。讓廖碧峰去街上買三個鋪面回來,過兩天就去順天府把契約辦了。”

“這樣也好。”竇昭道,“橫豎不過是多出幾兩銀子,就當是你賞了人的,免得和他們置氣,白白傷了身體。”

宋墨頷首。

產業已經分給了宋翰,他擔心宋翰狗急亂跳牆,把蔣氏留下來的東西零星地拆賣了,到時候想還原,就更麻煩了,還不如暫時先把蔣氏的產業拿到手再說。

至於給宋翰的田莊鋪面,有多少收成還得看是什麼人在打理,現在值一萬兩銀子,以後就未必也值一萬兩銀子。

竇昭就說起明天下定的事來:“……我不參加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宋墨笑道,“就不許別人有點急事?再說了,到時候我會去,他們也就沒空計較你了。”

竇昭不解。

宋墨笑道:“我先賣個關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想必又要出什麼損招折騰宋宜春了。

竇昭抿了嘴笑。

宋墨心疼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柔聲道:“八月十五的中秋節宮宴,我幫你告病吧?”

竇昭有些猶豫。

他們正和宋宜春斗呢,宮裡的支持很重要。

宋墨道:“沒事,這件事我來辦!”

竇昭相信宋墨,不再多問。

次日一大早,宋墨去了苑平縣,進了離苗家不遠處的一家茶樓。

嚴朝卿和夏璉等人早就在茶樓的大廳里等着,茶樓的老闆則提着個茶壺,像店小二似的在一旁殷勤地服侍着。

看見宋墨進來,嚴朝卿等人立刻站了起來,道:“爺,雅間都已經收拾好了,靠着窗,一打開就能看見街面上的行人……”

宋墨笑着朝他點了點頭,上了二樓的雅間。

茶樓的老闆趕過去服侍,被武夷攔在了門外:“我們爺喜歡清靜,若是有事,自會叫你。”

茶樓的老闆訕訕然地退了下去。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透過高麗紙糊的窗扇可以隱約地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武夷快步走了進來。

“爺,人到了。”

宋墨點頭,將手中的書卷遞給了武夷,道:“問老闆要多少錢。帶回去給夫人瞧瞧。”

那是茶樓雅間內供人消遣的一本遊記,剛才宋墨閑着無事,翻開來看了看,覺得頗有意思。就決定順回去。

武夷笑着把書卷塞進了懷裡,陪着宋墨下了樓。

苗家請的是宛平縣縣令解皖和縣丞馬豪做媒人,英國公府來下小定,自然少不了兩位父母官陪同。

馬豪倒是一早就到了,解皖卻自恃身份,眼看吉時將至,卻還沒有出現。

苗父打發了苗安素的胞兄苗安平去請解皖。

苗安平想到轎子里坐着的解皖收了他們家三百兩銀子的謝媒禮這才同意給他妹子做媒人,他心裡就高興不起來。

婚事還只是剛開始,苗家就已經花了一千兩銀子了。

照這樣下去。這場婚禮只怕沒有三千兩銀子是打不住的。

他們只準備了兩千兩銀子。另一千兩銀子的窟窿找誰去補?

苗安平愁得不得了。走路就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迎面就和旁邊酒樓里出來的人撞到了一起。

他“哎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對方卻什麼事也沒有,而且看也沒看他一眼。若無其事徑直朝前走。

這裡可是宛平縣,誰不知道他們苗家!

何況縣尊大人就在他的身邊。

苗安平爬起來就朝那人的衣袖抓去:“你撞了人就準備這樣走了?連個禮也不賠?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因為今天英國公府的人要來下定。他穿了件新做的繭綢道袍,花了他快四兩銀子,這下子全毀了。

只是沒等他沾着那人的衣袖,已有人竄出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沉聲道:“哪裡來的無賴,也不看看我們爺是誰就敢伸爪子?信不信我這就叫人把你的狗爪子給卸了,順天府的捕頭們還會說我們卸得好!”

苗安平定睛一看,抓他手的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眉清目秀,雖是小廝打扮,衣服的料子卻是廣東產的細葛布,得六兩銀子一匹,十分的富貴體面。

他知道遇到了豪門世家的僕從。

宛平離京都很近,功勛世家多在宛平置產,常有這樣的人出沒。

他不由精神一振,高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撞了我,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哪有這樣的道理!別的不說,先賠我身上這件衣裳。六兩銀子,快點掏錢!不然我們就順天府見!我們家的親家老爺可是英國公,到時候你們別說我欺負你們……”

前面的人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瞥了苗安平一眼。

苗安平心中一悸。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精緻雍容的少年,隨意地站在那裡,就有種玉樹臨風的感覺。

苗安平頓時有些勢弱。

那少年已道:“你是宛平苗家的人?”

苗安平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撩着轎簾往外看的解皖已屁顛屁顛下了轎:“宋大人,宋大人!下官是宛平縣的縣令解皖,受了苗家之託,為了令弟和苗家六小姐的婚事當媒人,正準備到苗家商量婚事呢?”

因是御賜的婚事,一切從簡。今天下了小定,就會商量聘禮聘金和婚期。

宋墨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苗安平和謝皖愣在了那裡。

武夷忙追了上去。

眾護衛也匆匆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解皖回過神來,拉着其中一個護衛,低聲道:“兄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話間,塞了個紅包過去。

那護衛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同伴,低聲道:“看在你們是為二爺之事去英國公府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們好了——世子爺本來是陪二爺來苗家下定的,國公爺卻為了給二爺做面子,要用二爺名下五千兩銀子的田產換了世子爺名下七千兩銀子的田莊和三間價值三千兩銀子的鋪面……世子爺一氣之下,不去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