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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一时间众人皆拍掌叫好,“真是别致,箫、埙、琵、筝,再加上这婉转的歌喉,真真是难得呐!”刚才那总头倏改颜色,低首绵顺道。

黛媱含笑如迎风花蕊,颔首道:“是鸠是凤,想必总头心中自有裁定。”

一分分投上我的心头,也蔓上他的容色。

总头呵呵一笑,面露羞色,语气带着轻快的笑音,“刚才确是鄙人有眼不识泰山,既然彼此都是喜欢音律之人,还望诸位公子、姑娘勿怪才好!”

我几乎要从心底冷笑出来,适才心中的心痛与悲愤的感觉化到脸颊上却成了淡漠微笑的表情,一字一字说得轻缓而森冷,“总该让大家投令吧!”

“是是是,姑娘!”总头微微红了脸色,转身向着围拢的人群笑盈盈道:“大家可以为刚刚演奏的几位姑娘和公子投令!”

“这怎么投,他们各自都是演奏不同音别的乐器,且是同时演奏,相互配合,缺一不可。”

“是啊,我看在场的人也没有谁能够比过他们的了,要不直接把对应的玉制乐器赠与他们了罢!”

总头神色一黯,略有些不自然,“他们可有五个人啊,若是没有人胜过他们,那今晚的玉箫、玉埙、玉琵琶和玉筝便是属于这四位的了,另一位姑娘以歌声取胜,虽不在八音之类,仍可得到我们赠的一支玉笛。”说罢,总头看了看黛媱,涩然一笑。

见没人有异议,总头转身取了五件玉器一一递给了我们,这玉器自然不是真品乐器,不过是略有手掌大小般的玉雕把件,精巧无比。

“譞璮!”“千阁!”

我和沈槐佐几乎是同时惊道,却是对着不同的人。

譞璮闻言欣然,轻轻放下手中的琵琶,衣衫如流水一般缓缓从她臂间滑落。她转头的瞬间,我才瞧见她埋在腰间里的一色红绸,“濯婼,黛媱!”瞬而拢一拢她的鬓发,语气和婉,似惊或喜道:“你们认识?”譞璮先看了一眼沈槐佐,转又望向刚刚那吹埙的男子。

沈槐佐微微扬唇,“尹千阁,我最好的朋友!”

适才只顾俯首拨弦,却未仔细瞧清楚这人,现近身一看,只见这吹埙男子爽朗清举,螓首膏发,翩翩周生,和颜善笑,嗔视有情,尔形既淑,尔服亦鲜。

“我不过只是一沈家门客,实在愧对槐佐当做朋友二字!”尹千阁神情一凛,继而缓和了道。

沈槐佐微微发急,“千阁何须自惭,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做知己看待的!”

尹千阁微微一笑,“千阁自然知道!”

我惊疑道:“譞璮,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会和这位公子在一起,还一起为沈公子助奏?”

譞璮定一定神,目光中攒起清亮的火苗,在暗夜里灼灼明耀,“刚刚上台阶的时候,只顾细看着两旁的红绸谜面,竟走了另一条岔路,等我惊醒时,却发现你和黛媱都不在了,那条小路崎岖难行,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只得胡乱走着,没想到越走越偏,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幸得遇见尹公子,才带我上了山,后来听到这边有箫声,尹公子肯定是自己的朋友,然后我们过来便看到沈公子,尹公子便以埙作和,我一时技痒,便取了琵琶,没想到你和黛媱也在这儿。”

我微微蹙眉,须臾,松了一口气,“我和沈公子也在四处寻你。”?我颔首,慨叹道:“没想到,沈公子和尹公子竟是朋友,真是缘分!”

“槐佐,这位是?”尹千阁一径微笑,看着我。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吴姑娘!”?言毕,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晓得他的意思。

我轻轻扬起唇角,露出得体的笑容,道:“幸会,尹公子,我叫吴濯婼。”

“幸会,吴姑娘!”尹千阁粲然一笑。

我一笑对之,“尹公子的埙,果真令人陶醉!”

尹千阁环视一周,袖着手冷笑道:“吴姑娘谬赞了!”

“尹公子的诗文更是一绝呢!”譞璮凝着尹千阁,黯淡的容颜在看着尹千阁侧庞的一刻骤然明亮起来,像灼灼的一树火焰,嘴角漾起一抹温软笑意。

尹千阁眼神微微一晃,牢牢看着譞璮,但笑不语。

月光如银,尹千阁一瞬之间清明的眼神并未逃过我的抓究,风夹杂着桂花的浅浅清香,那种香,是宠溺与暧昧融合交错的味道,看着譞璮,我淡淡道:“不知那个谜面是何解?”

譞璮一时惊诧,眼睛缓缓地脱开尹千阁,淡笑道:“无解,不过是图那么谜面新鲜罢了!”譞璮摇一摇头,神色如这夜色一般凄暗,刚才眼神中的那许瑞光一闪而过,再瞧不见那份从容温润的光彩。

“四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黛媱曼声细语道。

“譞璮姑娘,我送你吧!”尹千阁闻之情不自禁地看着譞璮,颤声道。

“千阁!”沈槐佐叫停了他,眼皮一跳,转而不动声色。

譞璮微一垂目,轻轻地说:“多谢尹公子,不必了,车马就在山下。”温顺的面容下有那么深刻的忧伤与哀戚。她缓缓离去,一步步走得极稳当,黯淡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那么漆黑的影子,牢牢刻在了我心上。转头看着黛媱,冷冷吐出二字:“走吧!”她的尾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不舍。

“那我们一起下山吧!”尹千阁微微沉吟,朗声笑道。

下山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不少,一路上,众人都不太言语,只听得剔剔挞挞的脚步声,月色昏惑,我只顾挪着步,一不小心踏了空。

我身旁的沈槐佐一把扶住我的肩,牢牢看住我,眸中沉沉尽是柔迷光华,柔声细语道:“濯婼,当心脚下!”见我微微疑惑的神情,他似想到些什么,停一停道:“小心些!”

我澹然一笑,轻轻点一点头,尽管众人并未发觉,我仍不觉间面红耳赤。

下山后回了府,车马都在门口候着,几个内侍恭敬地立在两旁,唯唯诺诺,譞璮柔婉垂首,低声道:“濯婼,今天晚上多谢你,让我过了一个不一样的中秋夜!”譞璮漆黑恬美的眼珠微微一转,不觉神色黯然了几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心下一动,自然知道譞璮口中想见的人并非是我,手指触在凉凉的马车栏杆上微微发凉,我轻嗤一声,“只要想见,总是能见到的!”

譞璮咀嚼着这句话,倏然微笑,“也是!”遂而放下了车帘,两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她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突然被这句话惊到,盲然回头,是沈槐佐和尹千阁。

我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觉波动,一时省悟过来,微微红了脸色,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沈槐佐轻扬唇角,微笑道:“他非要看看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自然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人!”尹千阁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道,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素绢手帕,仅从露出的半个角我便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譞璮的东西。

尹千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有难色局促着向我道:“她们?”

我的神色已经转圜过来,极力克制着心中的酸楚道:“茂德帝姬和柔福帝姬!”

乍听之下更是遽然变色,过了半晌,尹千阁稍稍和缓了神色,忙道:“我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却还是想要问你!”?脸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失望和无助,旋即掩饰了下去。

我默然片刻,轻轻颔首,“若是情真意切,性命都可以不顾,又何必在意这天家贵胄”

尹千阁望着早已消失的车影只是出神,我不知话中的深意他是否不晓,只默然点头,转而低头去了,留得我和沈槐佐四目相对。

我转首勉强笑着,地低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①”

沈槐佐怜惜看着我,笑道:“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啐了一口,道:“我不过说了真心话,沈公子休要嘲笑!”

沈槐佐吃吃笑道:“我何曾嘲笑,只是你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着沈槐佐,心下一紧,似笑非笑地缓缓道:“什么?”

沈槐佐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神色,轻轻道:“我果然是觉得咱们像的。”

我听他这样说,更不好意思理会他,只好奇心起,问:“为何这般说呢?”

沈槐佐只凝神微笑看着我,目光眷眷不已,笑意温柔而坚定,“濯婼,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他这般说,我心口洋溢出极暖和的温度,仿佛夏日清晨的第一道阳光,这样明亮而灿烂地照耀在身上,让我觉得感到难以言说的安稳和舒悦。

我的笑容满满地绽放开来,如三春的花骨朵一齐骤然盛放。我低低道:“只恐错意罢了……”

注:

①出自宋代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