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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心忍不住跳脱束缚,肆意作怪、作乱。背影是一抹黑色的忧伤,越是远离,越是伤情。杨光勉强收回心神,转身朝学校走去。

教室在五楼,每一层楼的台阶数量都是四十阶,一共是二百阶。以一秒一阶的速度,走到五楼需要两百秒,换算过来就是三分半钟。

杨光的步子沉重地踩在台阶上,又吃力地抬起,然后又重重地踩向上面一个台阶。好像所有的台阶上全涂满了黏着剂,踩上去之后就很难再抬起来。

走到教室门口,看到零零散散地坐满了人。

从门中间的玻璃向里面望去,根本不像是上课的样子,做任何事情的人都有。如果这是一场表演课,在座的显然是一群救场的群众演员,机械木讷的表情,僵硬的四肢动作。

老师在讲台上自顾自的独奏,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听她的讲演。完全是一副你们讲你们的,我讲我的各不相干的姿态。

杨光轻轻推开了教室的hòumén,但是门却没有那么听话。“嘎吱”一声,教室内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无踪,包括老师讲课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一条巨大的光柱打向杨光身上。此时像是站在被聚光灯笼罩的舞台上,而底下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你出丑的模样。

习惯造就不了坚强,最多是麻木。尖锐的光刺会毫不留情地扎破人体细胞,痛的感觉会再度唤醒沉寂已久的怯懦。杨光失去了方向。他被全方位的包围,严丝合缝,找不到突破口。

谁会替他指引?

高起轩起身走到杨光的身边。他走路的步伐不太稳当,兴许是坐久了,腿有点麻了。此时的杨光没有把注意点放在高起轩身上,他在尽量回避那些像猴子一样总喜欢热闹的人的眼神。

“小光,你怎么才来,快点坐下吧,大家都看着呢。”高起轩压低了嗓音,按着杨光的肩头,他的额头差点要抵住杨光的额头了,从某个角度看,有点像是在接吻。

杨光和高起轩赶紧坐了下来,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忽忽不乐的转过头。讲课的老师因为刚才的中断,忘记讲到什么地方。底下也没有一个同学能够回答上来。于是她就直接跳过这一部分,开始下一个单元的讲解。

顾泽在座位上睡得正香,估计是这几天因为祁妙的事情少睡的关系,现在正在补觉。或者说是像骆驼一般,把能量储存在驼峰里面,等到饿了,一点一点取用。顾泽是先睡够了,然后困的时候,一点点把之前多余的睡眠拿来抵扣。

在位子上坐下后,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杨光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她依旧在管自己讲述。对于刚才发生的短暂的事故,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杨光和旁边的顾泽一样,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两手臂交叠,下巴搁在手背上。他瞥了一眼高起轩,先把头向上抬起十公分,再向右倾斜四十五度,把从他头顶到脖子的斜线连起来,延长右肩的长度,连接头顶到肩膀延长线的垂直距离,就是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倾斜的角度一直在扩大,最后在一百八十度的时候停止了。终点是高起轩的大腿。

高起轩的大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这种感觉似乎重新回到了小时候的那种亲密无间。

其实就算长大了,只要自己愿意,还是可以按照昔日那样生活。如果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该有多好?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小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了。

“诶,你瞧他们俩,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孙露娇窃窃地说。

“不会吧?”

“真叫人不敢相信!”

“高起轩长得这么帅,要是真的是那样,我就不活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

……

孙露娇带领的那些女团嘴快舌长没完没了,听得人简直要作呕。这些人的嘴巴这么厉害?要是放到战场上面,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们不能消停点吗,议论别人就这么有趣吗?”杨光压制着怒气,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跟她们说。甚至带有商量的意思。

孙露娇不屑的眼神,“你管得着吗?还有,你能不能别再黏着起轩。”

起轩?你们很熟吗,至于叫的这么亲热吗?杨光心里想着,应该把她刚才讲的那句话顺序颠倒一下“你能不能别再黏着起轩”,“你管的着吗”。

“我黏着起轩但我没有打扰到任何人,你们这些人……”杨光想用“贫嘴贱舌”这个成语,句斟字酌后还是改用“喋喋不休”。至少听起来不会显得那么刺耳。“……喋喋不休可是严重影响到了别人。”

“我哪里影响到别人了?”孙露娇无理取闹,对着身边的所谓姐妹咋咋呼呼,“我有影响到你们吗?有吗,有吗?”

“没有,当然没有。”那些人沆瀣一气。

杨光嫌恶地摇摇头,甩给她们一个白眼。就算自己说出再有道理的话来,到她们那里也成了狗屁不通。杨光想起吉卜林说过的一句话“随着白日的流逝和清晨激动心情的消失,你会感到有种徒劳无功的想法压上心头。这种想法必须奋力克服,对你唯一的鞭策是你坚信你正在为活的灵魂而与魔鬼周旋”。

高起轩转过头,“好了,别吵了。其实我跟小光……”

杨光猜到高起轩接下来要说的话,立即打断,“他跟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就像你们女生之间的姐妹淘一样。谁也没有规定,男生之间就不可以有亲密的举动。”

“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能说会道!”

“就是。”

……

孙露娇依然没完没了的呶呶不休。只是稍微压低了声音,这也主要是多亏了高起轩的功劳。

杨光懒得再和她争执了,转过身继续趴着。旁边的顾泽纹丝不动,估计都神游太虚了。不过难得没有打呼噜。

一个人失落到了极点,身体内部像是被人用电泵一点一点抽空了一样。然后放进一只蚊子,“嗡嗡嗡”的飞来飞去,用它的“吸管”把剩余的一点血液都慢慢地吸食干净。最后只剩下一张rénpí,还是千疮百孔的rénpí。

讲台上,老师依旧在管自己讲着,杨光有那么一刻怀疑她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或者是失聪了。可即使失聪了,总没有失明吧,看都看到了,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杨光想起小时候的一首儿歌,“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看大戏。”

人生就是在作戏、看戏,过程精心编排,结局出人意料。无论是催人泪下,还是捧腹大笑,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而你越是无理取闹,结局反而越是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