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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珠釵交給你,一日之內定要讓它完好如初!”孤岫說得很平靜,然而其中的流露出的那一抹苦澀不言而喻,緊攥珠釵的手徐徐的鬆開置於君亦琅的面前,她瞪大着雙目等待着可能的回應。

浮雲慢吞吞的從頭頂飄過,投下大片陰影,待陰影散去細碎的光暈淡淡的熏染着眼前男子的眉眼,那樣的絕美,又那般的軒疏不羈,孤岫停在半空的手不禁微微顫抖。

大概是胡鬧慣了,君亦琅雙手作揖,笑嘻嘻的說道:“本皇子遵命!”

“等一等!”就在君亦琅從她掌心結過珠釵之瞬她一聲清喝,眼底忽然湧上分辨不清的神色,收回琢磨不透的複雜目光,她柔指捏起那截的頂端鑲嵌着珠花的釵,仔仔細細的睜着珠花審視良久,清澈的眸子里一抹晶亮的光芒稍縱即逝。

心中一凜,孤岫微微用力掰掉了那朵奪目粲然的珠花,口中低低的呢喃着:“珠釵中空,果然如此......”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微小的窄細絲帛,展開一看卻是空無一字。

“這其中一定暗藏玄機,你怎麼看?”揚眉卻驚覺君亦琅垂下了眼睫,那窺探不明的神色似乎暗示着他此刻心底的猶豫不決。

君亦琅什麼也沒說,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或許,沫兒可以揭開謎底,我們回書房!”

沫兒?孤岫愣了愣,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緊隨着君亦琅的步伐前往書房。目光落在那些刺人的碎石也沒多想她猛的一踢,石子被彈的老遠。

聽見響聲,君亦琅回眸望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小心!”僵了一下,她漫不經心的加快步子與君亦琅並肩而行,悄悄的瞥了他一眼,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隱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須臾,沫兒來到書房接先是將白絹揉捏了一番,而後又輕輕的放於鼻尖嗅了嗅,淡然一笑已然是胸有成竹。只說要去調製一種特殊的汁液,片刻既可以見到那隱藏的字跡。

立於案邊,沉思玄想之際孤岫無端的出了神,忽然覺得以前當真是小瞧沫兒了,一直以為她只是府上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頭卻沒料到她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原來這府中也是卧虎藏龍。

君亦琅不知何緣故微微蹙着眉,案上花朵的香氣一絲一絲的溢出來,嗅着卻也是芬芳撲鼻,嘴角動了動孤岫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感覺到氣氛冷了下來,思前想後終究是陷入沉默之中。

沫兒跺門而入,手中捧着青花瓷碗小心翼翼的置於案上。碗中盛滿幽蘭的液體,沫兒隨後將白絹放於婉中,很快白絹便被染成一片幽蘭,片刻之後從中取出白絹平鋪在案上,隱隱的可見些墨色。

目不轉睛的盯着白絹,恍惚間,聞得君亦琅對沫兒道了一聲退下,字跡一喜一徐的浮現,越來越近明顯,直至最後清晰可見。

“孟心憂者聶孤岫,飛雲國公主,御賜兵符,藏於釵中。聶遠字,沐和十二年。”

瞬間,孤岫目瞪口呆,腳下酸軟無力一個踉蹌恰好君亦琅一把攙扶住了她。旋即閉上眼,她頭腦中迅速的翻閱着過往的幕幕,沐和十二年,那是姜國橫掃飛雲國定都雅陵的那一年,可是公主不是曉蝶嗎?

當日臨華殿之上,曉蝶香囊中的缺了一角的玉佩與那碎片恰好吻合,還有那手臂上的梅花烙印,梅花烙印......

像是忽然憶起了什麼,她即刻挽起衣袖,左臂上的那不大的疤痕印入眼帘,猶自記得小時候曾問哥哥這道疤痕是如何而來,哥哥說是燙傷了可她卻沒有絲毫的記憶,難道她才是飛雲國的公主,那曉蝶才是真正的相府小姐么?

君亦琅凝視着那些字跡,許久,輕輕的說:“心兒的確是飛雲國公主!”有滾燙的東西流出眼眶,心口的跳動一下下地緩和下來,她眼波流轉,隱約流露出無限的猜忌,又靜默了一會兒,君亦琅才說,“很早很早,我便已然知曉,當初我之所以謀劃你進宮成為太子妃,原因便在於此......”

抹掉眼淚,一反常態,孤岫沒有再哭也沒有鬧,而是異常冷靜的聽着君亦琅的解釋。

恍然間,時光翩然輕擦,君亦琅猶記得當初自己的那場完美的布局。無意中知曉了孤岫的特殊身份,於是在他精心的安排下,孤岫進宮與君亦風偶然相遇之後父皇下旨立她為太子妃,姜國滅了飛雲國而她是亡國公主,國讎家恨,血海深仇又豈會無動於衷!

他本打算在恰當的時機將這一切合盤抖出,借她以及飛雲國餘孽之手除去君亦風;若是她愛上了君亦風也無礙,如果姜國太子妃乃是前朝公主的消息公之於眾,君亦風太子之位又如何坐得穩當?若是君亦風愛上了這個女子那更好,如 此一來他手中便有了要挾君亦風的籌碼。這個計劃很完美,完美到沒有絲毫的漏洞。

可是計劃沒有變化來得快,他算準了一切卻沒算到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女子,從某一瞬間開始,一切都亂了,亂了......

滿目黯然的靜靜聽着君亦琅的一字一句,孤岫卻也並不傷心,只是心中有着無數的遺憾。遺憾的是自己一人連累了無數人枉死,牽連了聶府上上下下的人。

落寂的瞬間,想到如今自己在這世上還有個哥哥,心中不禁一陣暖流涓涓流淌。孟雅歌......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原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冥冥中早已註定的,難怪每每與孟雅歌相處總會無端覺被他的說不出的溫柔與疼惜的目光所融化,原來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心兒,當初聶府收養公主之事被公諸於世,此事並非是我暗中操縱!”

君亦琅面若平常,卻多了幾分焦慮,勉強的對他笑了笑,孤岫不緩不急的無比慎重的說出了三個字:“我信你!”

聽聞這三字,君亦琅心中的氤氳的陰霾頓掃,嘴角勾勒起一抹慘淡卻又安然的笑容,攔住孤岫肩頭的手又緊了幾分。

獨倚朱紅圓柱,暗夜寂靜無聲,夜風清掃中游廊高懸的琉璃燈微微的來回浮動,惹的光影在牆面上來回跳躍嬉戲。

孤岫的心緒卻又如寒冬的亂雪般簌簌墜落,陳年往事,層層迷霧,悉數浮現。如今,兩條路她又該何去何從?當做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安安穩穩的靜待着一個月從指間流逝,她與君亦琅前去亦心居,不問世事,逍遙一生。

只是,能夠自欺欺人佯裝一切都沒發生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對於孟雅歌來說國讎家恨,那樣慘烈的人生,那些揮之不去的夢魘,可以放下那如同滄海的仇恨嗎?復仇之路刀光劍影,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失去親人的痛苦依舊是那麼的刻骨銘心,無論如何,她不能夠再次失去。

肩上一沉,一件雪白的披風已經披到了她的身上,回眸淡看着君亦琅,那樣和煦的笑意猶如煙雨過後的春色,清新明麗間又暖意無邊。

“一個月之後,是去是留,一切由心兒定奪!”

彷彿又回到從前的時光,她總是徘徊再徘徊,而眼前的這個人總是等待再等待。若是可以在這樣迷夢曖昧的光與影彼此的凝視着,她希望是一生一世。

君亦琅將她打橫抱起,一步步朝清水居方向走去。殿中香爐上溢出陣陣清香,青煙微籠着,帶着一抹不經意的溫柔。

“一個月過後,我們便在這雅陵成婚可好?”

抿着唇她嘴角勾起,算是默認。目光循着君亦琅一步步離去的身影,忽然有一抹蕭索之感。不管會有怎樣的變故抑或是考驗,眼前人都不可以從生命中無緣由的消逝。

一個月後她便與君亦琅成親,成為一輩子的夫妻,從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輩子,多麼美麗的字眼,她會很幸福,很幸福。

將案上宣紙鋪開,細細研磨,手執豪筆寫下一封信箋,裝入信封用蠟封存完畢,微微嘆了口氣隨手將信放入木匣子。

清早她便差遣婠婠將信箋送往飛龍馬場,信中並未提及她的身份等事宜,只是約孟雅歌明日在湖畔小屋一聚。

若是孟雅歌放下了心中的仇恨,那麼她便可已安心的離開雅陵無所牽念;若是孟雅歌依舊執拗於家仇國恨,她希望可也勸服一二,至少為了素素他應該會淡忘過去的那段幽暗的時光。

不過,有一件事她卻是無比的確信,那就是她不會與孟雅歌相認,既然在他心底他的妹妹已經去了,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在擾亂那一池靜水。

天色有幾分抑鬱,一片灰濛濛的不見清明之色,似乎暗示着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遠處的向這方走來的分明是五皇子,思前想後她還是邁着細碎的步子,舉步迎去:“五皇子,心兒有一事相問,那御賜兵符究竟有何用途?”

君亦彥有幾分詫異,本以為由於聶孤淮之死,他們再也無法恢復到以往的關係。如今孤岫既然肯主動開口與他交談,心中不覺的安穩了幾分:“可調三軍。若此兵符一出那麼先前的兵符便立即失效!關於聶將軍的死,我有推脫不掉的責任......”

漾起淺柔虛幻的笑顏,她驀然開口,扯開了話題:“四皇子應該正在候着你,五皇子還是先行前去吧!”

有些事情並不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忘記的,或許,唯有時間可以漸漸抹平。'